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小丫头,荣音第一时间都没有认出来,那双大眼睛没变,和她哥哥雷震的小眼睛差别极大。
只是,寥寥一月不见,她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她安抚地握了下师爷的胳膊,让他别担心,走过去想要将冬儿扶起来,“起来说话。”
冬儿却不肯,摇着头,死死抱着她的腿,仰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脸哭求道:“姐姐,我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小姑娘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话。
荣音看着她哭的可怜的模样,心中一痛,像是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跪在父亲身边哭求他不要杀阿娘的一幕,仿佛就在昨日,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难受。
“你先起来。”她硬将冬儿拽了起来,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问道:“你哥哥怎么了?”
冬儿紧紧抓着她的手,抽泣道:“哥哥,他被虎头帮的阎三劫走了!”
“阎三?!”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
荣音看向一个跑堂的伙计,疑惑地问道:“阎三是谁?”
那伙计脸上带着几分畏惧,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少夫人,阎三是虎头帮的三当家,以前是土匪出身,被端了老窝之后便混迹鬼市,在天津卫,虎头帮的阎家三兄弟那是恶名远扬,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尤其是阎三,为人最爱逞强斗狠,以铁拳闻名,据说能三拳打死一头猛虎,人称‘闫武松’。”
但凡在天津生活居住过的都频频点头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所了解的虎头帮和阎三,脸上都露出惊惧的神情。
荣音不由蹙眉,她回国没多久就嫁到了北平,还真没听过阎三这号人物。
冬儿越听人这样说就越害怕,不停地哭喊着,“姐姐,我哥哥本来就和阎三有过节,这次被他抓了去,阎三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荣音有些犹豫,她可不是拯救苍生的救世主,自己这里还一大滩烂事没有彻底解决呢,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救别人?
更何况,是曾经绑架过她的人。
她可怜冬儿,但她恨雷震,要不是他绑架了自己,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流掉。
这个仇她还没报呢,当初没找雷震算账完全是看在冬儿的面子上,不忍心让小丫头成为孤儿,但这不意味着她真能以德报怨,她没那么圣母。
“别哭了。”荣音看着哭的没了模样的冬儿,到底还是不忍,道:“我派人送你去巡捕房报案,让警察去救你哥哥吧。”
她给了旁边的李峰一个眼神,让他把人带走。
李峰领命上前,刚抱住冬儿,冬儿就踢蹬了两下腿从他怀里挣脱了,这次没去求荣音,而是跪到了余师傅面前,小手拉着他的大手,哭得稀里哗啦的,“爷爷,您是余师傅吧?打小爹娘就带我和哥哥去听您的戏,后来爹娘被人砍死了,我就只能求哥哥带我去听。哥哥最疼我,每次您开演,不管在哪儿他都想法子带我去蹭戏听,您的那出《捉放曹》我最爱听了,‘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
冬儿的西皮腔一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震了一下,包括荣音和余师傅在内。
嗓音宽亮,竟无半点雌音。
荣音心猛地一颤,惊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冬儿。
这出《捉放曹》是阿娘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唱着,即便如此她也不过学到了阿娘三分唱腔,可冬儿这一句,即便带着哭音,却有着阿娘七分味道。
小小年纪,唱功不俗啊。
她抬头看向余师傅,在师爷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惊讶的神情,爷孙俩目光中都迸射出奇异的亮光。
冬儿注意到余师傅和荣音异样的神情,知道自己这一招管用,赶紧趁热打铁地央求道:“爷爷,我知道荣姐姐最听您的话,她不肯救我哥哥是因为我哥哥之前绑了她,这个罪我替他赔!您开个尊口,帮我求求荣姐姐,只要能把我哥哥救回来,让我为奴为仆,当牛做马都行,我就剩下哥哥这一个亲人了!”
她说着,往后膝行半步,在余师傅脚边咚咚地磕响头,听得人心直颤。
“好孩子,快起来。”
余师傅上了年纪之后,越来越见不得这种事情,忙将冬儿扶起来,给她抚了抚额头上的尘土,看着磕的,红肿的额头,心疼不已。
“小燕歌。不知怎的,看着这丫头,像是看到了你阿娘小时候。她跟着我学艺那会儿,比这大不了多少。唉,都是苦命的孩子啊,能帮就帮一帮吧。”
荣音心里的防线在听到冬儿哭求的时候就已经处在崩塌的边缘了,老爷子这一句话,让她彻底溃不成军。
她似是叹气,似是无奈地一笑,“成。我帮。”
……
段寒霆那边送走了母亲便被父亲叫过去训话了,段大帅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骂儿子给他惹事,害他跟文家两个爷虚与委蛇了半天,兵法都用上了。
又埋怨夫人不给面子,好不容易过个生日,连留下来吃顿饭过个夜都不肯,一天下来也没给他一个正眼,简直是过分。
看着父亲通红着一张脸,气急败坏诉苦抱怨的委屈样,段寒霆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
这笑声更加激怒了段大帅,气得他抬脚就是一记飞踹。
段寒霆敏捷地退后一步,躲开了。
站在他旁边的段寒江却不幸中了招,被老爹一脚踹在膝窝,当场跪倒,疼得“哎呦”一声,埋怨道:“爹,您老看清楚再踹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