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结交军政、工商等界的名流人士,杜公馆宴席、堂会隔三差五就要摆起来。
作为上海滩的大人物,杜玉笙爱交友众所皆知,他还有一个爱好时常被人津津乐道,就是此人对京剧也十分热衷,自称是“天下头号戏迷”。
不但如此,他还是名伶们的保护伞。
上海这座十里洋场,汇集了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名流,有名流的地方就不缺明星,跑江湖的戏班子也络绎不绝地往上海滩扎,伶人们作为弱势群体,到了上海,势必要拜码头,找人庇护,不然没法顺顺利利地唱戏,戏台子也搭不起来,而上海滩的杜老板爱好戏曲,为人又仗义,自然深受名伶的爱戴。
之前冬儿到上海演出的时候,荣音诸事缠身没法陪同,便特意跟杜玉笙打过招呼,托他多多照顾,杜玉笙自然欣然允诺。
荣音不知道的是,即使没有段家跟杜家这层关系,余家班到了上海,杜玉笙也不可能不庇护。
一听说师爷来了,荣音和段寒霆赶紧出去迎接。
余家班的人来了不少,余师傅带着冬儿走在前头,正拱手跟众人笑着一一打招呼,如今冬儿也是唱红南北的小角儿了,走到哪儿都极受欢迎。
冬儿长了几岁,五官长开了些,个子也高了不少,站在人群中一派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模样。
可一见到荣音,还是跟没长大的小燕子似的,飞快地扑进她怀里,甜甜地喊着——“师姐!”
荣音也开心得很,摸了摸小家伙的头,见余师傅进来,笑着福身行礼,“师爷,您来了。”
“快起来。”
余师傅伸手将荣音扶起来,跟段寒霆打过招呼,兴致勃勃道:“快让我瞧瞧小家伙。”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内室走去。
余师傅年岁渐长,人看上去倒是越来越精神了,作为京剧界的泰斗,他能带着徒子徒孙从北平赶到上海参加这次堂会,无异是增光添彩。
很多人都以为他冲的是杜玉笙杜老板的面子,但听荣音亲切地唤他“师爷”,雷燕冬又唤荣音“师姐”,众人才惊觉原来奉军的司令夫人和余家班还有这层关系,难道这位段夫人以前也是戏子?有知情.人士给他们科普,说段夫人的生母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余家班的一代名伶孟晓娥。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段夫人竟是孟先生的女儿?
这次堂会办的不可谓不隆重。
不光余家班的角儿到了,四大名旦、四大须生、武生、老旦、小生、丑角……几乎所有的南北名角都到了。
婉瑜惊讶之余难掩兴奋,职业病又犯了,拿起照相机咔咔咔拍个不停,甚至起哄让众人拍了个合影,汪家少帅夫人的请求谁敢拒绝,配合着拍了一张又一张,汪拙言倚在柱子上,笑看着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忙碌的像小蜜蜂一样的媳妇,无奈地笑,眸中尽是欣赏,他最爱她这股热爱职业的劲头儿。
这次的拍摄,每一张照片都给后世研究戏曲史留下了宝贵的参考资料,而这次名伶齐聚上海滩的盛况,可谓空前绝后。
尤其是新晋老生,被称为余派传人的雷燕冬,一出《搜孤救孤》成了千古绝唱,也为冬儿也戏曲生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
满月酒结束,宾主尽欢,一一散去。
荣音特意将余师爷留下,冬儿难得见到哥哥,跟师爷请了令便随雷震出去玩了。
余师爷今儿高兴,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都不敢再靠近孩子,怕熏着小家伙,接过荣音奉上来的热茶,喝了几口醒了醒酒,抬睫睨她一眼。
“小燕歌,有什么事想问我,直说吧,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段寒霆坐在一旁,一脸疑惑地看着荣音,她这种状态不是一天两天了,问她她也不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
荣音赧然一笑,“果然瞒不过师爷的眼睛。我请您来,是想跟您求证一件事。”
“你说。”余师傅点点头,又端起茶杯来。
荣音看着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横了横心,问,“杜玉笙杜老板,是不是就是您曾经跟我说过的,我阿娘的那个旧相好,杜三?”
“噗——”余师傅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瞬间喷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段寒霆则是瞳孔一缩,诧异地看向荣音。
这是什么情况?
荣音则是凝眸看着余师傅,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师爷一丝一毫的表情。
余师傅现在的表情足以用“惊天动地”来形容,差点被茶呛到,他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荣音忙去拍他的背,“师爷,没事吧?”
“没事。”余师傅摆摆手,抬起头来看着荣音,眼底的惊讶还没有掠去,“这是谁告诉你的?”
荣音眉心微凛,“这么说,是真的?”
陆卿卿的话,这几天反反复复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她说的那些事情,无比的令人震惊,却又无比的真实,让她不得不选择相信。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陆卿卿没必要骗她。
余师傅脸上的颜色变幻来变幻去,眸色更是明明灭灭,似在踌躇,似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
荣音却是等不及了——
她噗通跪倒在余师傅身前,眼中含泪,“师爷,您告诉我吧!”
段寒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苦声哀求的荣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扶她。
打从他们相遇相识相爱到现在,荣音在段寒霆的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