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早放了梁芬回去,此刻她已经回了杂院和梁家人一起过年守岁了。
霜姐儿到底年纪小,和木家兄弟玩闹了一会儿便疲倦了,季重莲便唤了安叶过来带着木家兄弟下去安睡,只自己和裴衍在一起为孩子们守岁。
子夜的梆子声刚一敲过,外面便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夹杂着绚烂多彩的礼花在天空炸了开来。
季重莲心思一动,看向裴衍,“我还以为今年国丧不会放礼花呢,没想到皇上还是允了。”
也幸好内院与街道隔得远,传到这里的声音不是太响,不然只会吵醒了孩子。
“让浣紫带着霜姐儿先睡,我带你出去走走。”
裴衍握了季重莲的手显得兴致勃勃,“今儿个过年,城里也没有宵禁,热闹得很呢!”
这样热闹的场景,季重莲也想出去看看,想了想便答应了裴衍,唤了浣紫进来,将已经快要睡着的霜姐儿交到她手中,又嘱咐了一番,这才换了一声衣服,又披了一件深紫素缎内里缝了灰鼠皮毛的斗篷随着裴衍出了门。
西城里还是很安静的,南城那边偶尔有几家小孩带着一堆丫环婆子或是小厮,就在自家大门口放起了烟花,却也不敢太过大声喧哗,怕吵着了西边紧邻的贵人们。
东城与北城那边倒是热闹,裴衍与季重莲坐着马车在北城的坊市口下了车,信步游走在街道上。
虽然是夜晚,但整条整条的街上都挂满了灯笼,照得街道上亮堂得恍如白昼,卖小吃的,杂耍的,看热闹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川流不息。
北城尽头有个万安寺,很多人提着香烛纸钱,赶着到万安寺上新年的第一柱香。
内河边也聚集了放河灯的人,一盏盏形态各异做工精美的河灯飘浮而过,就像天上的星子落入了凡尘,美得让人惊叹。
裴衍携了季重莲的手漫步在内河边,指着河面道:“为了让百姓们能放上河灯,皇上可命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提前便砸开了河面上的冰层,碎冰化在了水里,不然今儿个夜里你也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皇上倒是体恤民众。”
经历了这样血腥的政变与厮杀,居住在上京城的百姓应该极度渴望安宁与平和,也希望新帝上任带来一番新的景象,百姓是不管做皇帝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只在意生活能不能过好,日子能不能平安,他们的愿望也就如此简单而已。
裴衍转头看向季重莲,河灯上的光芒像坠进了她黑深的瞳仁里,闪着一点一点的晶亮,她的五官柔和而又美丽,微微噘起的唇角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媚,让他心里热乎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升了上来,一点一点涨满他的心房。
裴衍突然握紧了季重莲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唇角的笑容缓缓拉升,也许这种感觉就叫做幸福!
*
年节过后,季重莲大致地从礼单中筛选了一些人家,依次让朱管事发了请帖,邀请大家正月二十前来午后小聚,仅仅只是小聚,不摆宴,不设戏台,就是喝茶品茗,吃点酒水点心瓜果什么的。
收到请帖的人家自然欢欣鼓舞,赶着作新衣裳,没有收到请帖的虽然心里羡慕,但到底不敢有什么怨言。
裴家如今是朝廷新贵,只有别人上赶着巴结的。
自从岭南王斩了十三家勋贵世家的成年男子,高门大户里已是人才凋零,不想在这次权力交迭中被洗牌的话,就要赶紧将各种关系给走热乎了,而作为天子近臣的裴家,自然也是被大家热切关注的对象。
先帝在时,本有两位辅政大臣,一位武夷侯,一位文锦侯。
武夷侯的儿子聂平远早年尚了朝阳公主,但却被朝阳公主使计害死,武夷侯后来查出了这事,但又苦无证据所以一直不敢对朝阳公主怎样,之后岭南王占领了上京城后,朝阳公主还作为说客来劝说他投诚,当即就被武夷侯给赶了出去。
朝阳公主自然是气极,回头又在岭南王跟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这被斩的十三家勋贵世家里便算上了武夷侯一份。
文锦侯当时察觉出情况不对已是激流勇退,由着首辅张继然带领一帮官员拥护岭南王,他却是一直抱病在家没有参与任何政事。
而如今大局初定,这文锦侯还能不能再攀上当今皇上可就没有人知道了。
转眼便到了正月二十,裴府的门前骤然热闹了起来,正午一过便有马车三三两两地到了,门房请过名帖后,自然安排得妥妥当当。
今日来的可都是贵客,虽然只是女眷们的小聚,但朱管事一点也不敢怠慢,外院泊好了马车,内院采秋那里早安排了接待引领的丫环,一一将各家夫人们引进待客的正厅。
为了这次的小聚,季重莲还是做足了功课背了书的。
大理寺卿家的谭夫人是典型的北方女子,三十来岁,生得高挑健美,圆圆的脸蛋,看起来便是一团和气,穿着一身宝蓝色十样锦的妆花对襟长袄,脚下只露出内里长裙滚的两寸银色澜边。
谭夫人很是健谈,一见面就拉住季重莲的手说个不停,言语间很是亲切。
督察院左副督御史家的蒋夫人生得便有些肖瘦,她单薄的身子甚至都有些撑不起那一身遍地撒花金色滚边缎面的通袖长袄,人看起来也不是很精神,说话间唯唯喏喏,季重莲只与她交谈了两句便笑着打住了。
太常寺卿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