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的消息以极快地速度传遍了大江南北。
季重莲不过在将军府里坐等了一个月,便等到了季海棠的到来,这让她欣喜不已,她努力了这么多如今总算是有了回报。
只是此时的季海棠不再光鲜亮丽,一身丁香色梭布细纹褙子让她显得有几分寒酸,面容憔悴,苍老了十岁不止,连那伸出的两只手上都布满了干裂后愈合的小口子。
“二姐!”
见到这样的季海棠,季重莲心中惊诧不已,赶忙上前扶了她坐下,目光又向外望了一眼,“二姐,没见着茵姐儿与岷哥儿?”
“他们没跟着我一起来。”
季海棠抿了抿唇,眸中一片苦涩,只是见到季重莲的面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目光始终低垂着,两手在身前绞紧了。
等着琉璃上了茶水后,季重莲挥手让她退了出去,这才关切道二姐,我是之后才听说郡王府出了事的,可那个时候四处找你,却也得不到你的消息,你到底去了哪里?”
“这事……说来话长。”
季海棠瞄了一眼身旁懈上的粉白瓷茶蛊,上面描摩精致的山水图,她细细地捧在了手上,茶水不烫,瓷器与掌心相触也很是温良,这样的感觉可比她如今这双手还要细腻,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果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二姐,你我之间还有不能说的?”
季重莲凝神看向季海棠,“若是皇榜不出,你是不是打定主意永远不寻我们?你可有多担心你?!”
季海棠只觉得鼻头一酸,热泪盈上心头,抬起一双朦胧泪眼看向季重莲,泣声道五,果真是你帮了我们……”
若不是季重莲,她实在想不出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手眼通天,扶起他们这座已倒的郡王府,让他们能够光明正大地,寻到的安身之所。
可她从前……想到从前的种种,季海棠更觉得羞愧,她会以为做了一个小小的世子侧妃,就真的可以目中无人了?进而将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
她当初真是疯了吗?
她可以依仗的只有郡王府,而郡王府倒了,她便也不是了。
这个让她顿觉悲凉,原来她忍辱负重了那么久,终于熬到儿女双全了,只一个打击便能让她所有的经营和努力不复存在。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才,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两还说这些干?”
季重莲拿了帕子为季海棠拭泪,又轻声劝慰了一阵,等着她平静下来。
季海棠将帕子递还给季重莲,原本细滑的丝绢帕子上已是勾出了几条丝线来,“对不住,瞧我这双手,将这帕子都带起了丝……”
季重莲心中酸涩,只握紧了季海棠的手道二姐,这个时候你还不愿意对我说吗?你们到底去了哪里,又经历了……”
“我……”
季海棠咬了咬唇,只觉得满口的苦涩。
回想起那一天,真的是犹如噩梦的开始,其实细细想来一切还是有征兆的。
例如她来上京城参加季崇宇的婚礼,临走时世子还叮嘱过她,一定要与宫中的贵人搭上线,是不是在那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后会发生的事情,可她还被傻傻地蒙在鼓里。
直到老郡王身死,郡王府被抄,那时的她顿觉天都塌了。
世子爷其实没有疯,他不过是装疯而已,因为郡王府一倒,便有人翻出陈年旧帐来要求他们清还,可他们手上哪里还有现银?
她带着孩子东躲西藏,可无奈要糊口,她只能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来养活他们。
茵姐儿还算懂事听话,能够帮着她做些事情,可岷哥儿完全是被宠坏的孩子,每天哭闹不止,着实让她很是头痛。
她也曾想着回到娘家求助,可一想到从前曾经做过的种种,那双腿便也迈不出去。
她无法想像们嘲弄奚落的眼光,那些亲朋们不屑与鄙夷的注视,估计这会让她发疯!
或许以前的她会为了生活摇尾乞怜,但经历过这一切,她才尊严比都重要,若是要让她匍匐乞求,她真地宁愿去死!
可她还有一双儿女要养活,办?办?她焦虑得几乎白了头发。
好在后来世子爷寻到了他们,说是有几处藏金的地方是他与老郡王从前预留的,若是能够重新找了出来,也够他们一家子生活的了。
这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事实证明了他们不会那么幸运,几处藏金的地方早在他们赶到之前已经被人掘了去。
这下世子爷彻底傻眼了,望着那一拨一拨的黄土痴痴地发笑,最后终于是疯了。
季海棠无奈心死,但还是拖着世子爷回到了她与孩子们的住处,不过是穷乡僻壤里一间茅草房,还是一个瞎眼的婆婆可怜他们母子三人无处容身这才借给他们暂居的。
她一个人要负担四个人的生活,这样的苦对于一个来说可想而知,所以除了接了邻里们的活计,她只有到县城里打零工。
好在茵姐儿能够帮忙照看着岷哥儿,可世子爷毕竟是大人了,就算他疯了茵姐儿也看不住他。
终于有一天,在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时,听到了世子爷坠井身亡的噩耗。
那一瞬间她说不出来有感觉,也许是解脱,也许是恨不得能追随而去的轻松向往,可她终究是倒在了那张平板床上默默地流泪。
死了的人的确是解脱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她找到了世子爷留下的一张房契,那是他们去上京城时下榻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