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李复书安抚好了朔方诸王,便与使臣们回了南唐。
使臣们直接回了京都,李复书和吴自远却随卫亦君绕道去了承州。
这一日烈日当头,李复书、吴自远和卫亦君微服来到了承州西郊。
李复书想在见赵同之前,先探访探访承州的民情。
他们这两日已经走访了好几个乡镇,农民忙于农事,商人售卖货物,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虽然没有多繁华,却也处处祥和,可见承州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李复书他们到了承州西郊的荆仓县,若是顺利的话,李复书今日视察结束以后,就会直接进城去见赵同。
他们穿着平民服饰,三个人各骑着一头驴子,在田间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
道路两旁是大片大片整整齐齐的水田,田里的秧苗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十分喜人。
在烈日下走了大半日,口渴得狠了,水囊却没了水,他们只好到长源江边取水解渴。
李复书下了驴子,先是捧着江水囫囵喝了几口,再把水囊灌满,这才欣赏起这江边的田间景致来。
谁知一抬头,却看见通向长源江的另一条小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有些人还在路上,有些人挤在江边,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手中都拿着装水的容器,水车、水桶、水盆,不拘一格。
李复书疑惑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卫亦君顺着李复书的视线看乡依衡河而居,想必是如今天干,衡河没水了。”
“现下又正值晚稻孕穗时期,田里停不得水,他们便只好从长源江运水回去灌田。”
李复书见那些百姓取了水以后,便沿路往远处走去,直到不见了踪影。
中间除非力有不逮时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不然中途没有人停留,可见他们的农田离这里很远。
那条小路看着有好几里长,百姓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取水灌田,难道田文乡大旱?
李复书这么想着,也这样问出了口。
卫亦君走到江边,旁仔细地看了看长源江的水位,摇摇头道:“看这水位,不是大旱。”
“衡河与长源江相连,但河床高于长源江,而且土质疏松,不易储水,所以如今稍稍有些干旱,就没水了。”
李复书道:“既然田文乡易旱,为什么不让百姓们种些耐旱的农作物?”
卫亦君道:“在整个承州的范围内,田文乡的地势比较低,遇上暴雨容易被淹,所以也种不好耐旱的农作物。”
承州种植的是晚稻,如今已经到了七月,虽然时辰已经不早了,但天气仍然十分炎热。
此时烈日当空,百姓们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个儿都蹒跚着步伐,艰难地运水。
李复书看着这样的景象,十分心疼:“走这么远的路却只能运回这么一点水,若是要把田里的水灌满,不知道要来回多少趟。”
“官府怎么不把衡河河道疏通,让百姓们方便用水呢?”
李复书此时心中有些责备赵同和承州官员们不知百姓辛劳,连带着与卫亦君说话的语气也不好了。
卫亦君诚惶诚恐地道:“其实每过几年,我们都会把衡河河道疏通一遍。”
“但过不了多长时间,从上游流过来的泥沙,和从田里冲刷出来的泥土便又会把河床填起来。”
“我们本来打算在附近修建一个蓄水池,这样既可以抗旱,也可以排涝。”
“但这几年边境一直不安宁,百姓们的劳役都集中在修建防御工事上,根本没有时间修建蓄水池,也没时间疏通河道。”
“如今殿下抚慰朔方诸王,平定了南唐与朔方的争端,还了南唐西境的安宁,田文乡的水利工程便又可以提上日程了。”
“只是现下正值农忙时节,修建蓄水池、疏通河道又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所以只能等农闲的时候再开工了。”
李复书看着来来往往运水的百姓们,他们被笨重的水车和水桶压弯了肩膀和脊背,心情更加沉重。
他对卫亦君的回答并不满意,甚至怀疑卫亦君隐瞒了田文乡大旱的事实。
李复书脸色十分不愉:“走,去田文乡看看。”
吴自远看了看天色,方才晒得人睁不开眼的太阳,此时已经快要落山了。
他阻拦道:“天色已经不早,若是再耽搁了时辰,只怕赶不及进城,不如先进城休息一日,明日再来?”
李复书瞥了卫亦君一眼:“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听也。”
“臣下是否贤能,百姓是否安居乐业,不是看看奏折,听听一面之词就能了解清楚的。”
“必要多方巡视,体察民情,咨询百姓,才能管理好百姓,治理好国家。”
“不仅君王如此,大臣们也应如此。”
吴自远知道李复书是真的生气了,忙俯首称“是”,不敢再提回城的事。
卫亦君神色慌张地低下了头,他知道李复书是对他、对承州的官员们不满了。
李复书、吴自远和卫亦君去了田文乡,看到稻田里绿油油的秧苗,叶片有萎蔫现象,但仍然生长茂盛。
确定一切如卫亦君所说,干旱的情况并不严重,李复书这才稍稍消解了方才的怒气。
一个农人推着水车往这边走来,李复书忙拉住那农夫。
他询问道:“这位老乡,我看你们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水来灌田,往年也是这么种地的吗?会不会影响地里的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