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夕阳已在海天分际之间,不但把这山间的海道映得火红,同时也将格斗中的黑、白两个身影拉得很长。
水中白衣人的倒影鲜活明亮,可黑瞳的影子却像是映在墙上或地上那般,漆黑如墨。就在白衣人将要消失的瞬间,水面轻轻掠过了一道划痕,那是黑瞳的影子在水中拦腰斩断了白衣人的身影。
奇异的一幕出现,原本身在海面上的白衣人竟连同他的倒影一起凭空消失,可代表着黑瞳的如墨倒影却是猛地向海里延伸过去,随后远处的水面上便又闪现出一道划痕。
就在这第二道划痕出现的附近,水面上连续冒出来一串血泡,紧接着,一具已经断成两截的白色残躯和着大片的血水浮上了海面。
黑瞳也不去瞧那尸首,转身沿海道返回,迅速奔向秦毅。在他看来,尚未露面的吹笛之人才是劲敌,至于这白衣人……
原来白衣人最初的五道身影全部都是海水折射出来的虚影,而使用水月刀的第六个人,则是他利用术法凝聚出的投影。就如气泡一般,投影可以伤人,而别人的攻击却只能让投影消失,不会伤到真身。
白衣人至死都无从得知,黑瞳所修炼的功法极为特别,他可以在真身与影子之间互相切换。那是上古影族的真正绝学,远非现在已分裂成光影派和暗影派的影门术法所能相提并论。就在黑瞳回头看顾秦毅的瞬间,他早就把真身与影子对调了,所以水月刀只等于是砍在了他的影子上面。
黑瞳的影子第一次划破水面去斩杀白衣人的身影,只不过是要破去对方的投影,而就在投影消失的那极短一刹,真身所在的水面上方便会因功法所致显现出未经水汽折射的实影,甚至就连白衣人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他投影法中的一个致命弱点,黑瞳便是由此找到他的真身所在。
当然,白衣人更不可能知晓,早在数年之前李志就是被黑瞳用这类似投影之术的办法给杀掉的,否则他绝不会来以卵击石。
此刻就连一直高坐观战、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伶官都不觉地面带着惊奇。
“这人会是谁呢?”他想,“竟然能使出真正的影杀之术。”
可随即,伶官又变回了纸人模样,唯有眼中还留有兴奋的光芒。吴先生说对了,伶官不准备再出手,无论是取小太子性命交差还是除掉黑瞳这个隐患他都没有兴趣,这也正是此人的可怕之处。
这次任务失败了,可伶官之所以转身就走,并非因为他的高傲或者自负,而是他把这视为游戏。这是个游戏人间之人。
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游戏,既是游戏就要遵守规则。情感、胜负、人命、自己的性命……这些也只不过是游戏的筹码而已,但懂得承认失败却是规则,他要在不断的竞争当中找出各种规则,进而循着那冥冥中摆弄世人的规则以追觅道之所在。
而此刻,伶官自然是发现了更好玩的游戏,所以他才会兴奋。既然国师教出了徒弟,那他为什么不能也收个徒弟呢?将来就让他们各自的传人把这乱世当成游乐场,以天下作为奖品,尽情地去决出胜负吧。
“凭技艺无法成仙……无双圣座,明悟的可不只你一人。”
当秦毅换好由张三从车里拿来的衣服时,已经有不少两国的卫士转醒并先后赶到了海滩前面。东楼剑士对于秦毅三人皆安然无恙,而只有他们队长阵亡这一点表示疑惑,言辞渐渐犀利起来。
眼看双方兵士剑拔弩张,黑瞳懒得理睬,秦毅也无言以对,而张三圆滑的一面就显现出来了。
“英勇的东楼剑士们,你们的队长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他说道,“知道吗,当你们被那笛声击倒,我等四人便只好往海边撤退。可这时候,敌人又放出了恐怖的杀人蜂……
“原本已到绝境,是你们队长他不惜牺牲自己,才终于将那蜂群引去了海里,救了我们的太子殿下。不信?那么大家回去看看,就在刚刚遇袭的地方,还有被你们队长用剑气杀死的毒蜂。”
张三的这番解释起了作用。他脑海中想象着自己打算替秦毅引开蜂群时的无畏形象,再把那小队长的死编排进来,显得声情并茂,由不得众人不信。
这样,对于东楼剑士来说,他们队长的死就变得容易接受了。那是他们全体的荣耀,并且也得到了对方首领的认可,没听他怎么称呼他们么?英勇的东楼剑士。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做的,自然便是继承队长的遗志,把小太子安全地送去国都。
车马抵达山上的驿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经历过下午的那场风波军士们都有些疲惫,刚吃过饭便早早地歇息了。
“张三,下午的事情要谢谢你。你是怎么知道要带上那口钟的?”
回到客房后秦毅方才问起,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留意过张三车后载着的那只柜子。
“啊,殿下不要这么说,其实那是吴先生事先交代,特别由天工阁赶制出来的。”
“师父么?”
秦毅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可张三心里却有些嫉妒。他认识吴先生更早,然而先生虽教他认字读书,却从来不当他是弟子。
记得那还是没进天工阁之前,他有一次故意喊吴先生“师父”,不想吴先生当即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张三啊,你就喊我先生吧,你我没有师徒缘分哪。”
张三心里酸了一回,又想到兴许吴先生只是被逼无奈才收下秦毅这个徒弟的,先前他不也是出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