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错了。”
就在宋瓷重复了几遍歌词，越唱越没感情的时候，突然听到少年带着鼻音的指控。
宋瓷收回看星星的目光，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脚，小心翼翼收起裙摆蹲下，捧着脸仰头看他星光下越发俊秀的脸。
“哪唱错了？”
她随口问，语气平淡的，像是在问你晚上吃的啥。
顾明璟反倒好受了些，掏出手绢压着鼻子轻轻按了按，没发出失礼的擤鼻涕的声音。
“你不能对着我唱摇篮曲，这是妈妈哄小宝宝睡觉唱的。”
宋瓷啊一声，还以为他要纠正自己瞎编的歌词呢，没想到是在计较选曲。
她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怎么诚心地道歉：
“啊，对不起啊，我随口唱的。”
又问：
“这歌你熟？是不是小时候你妈妈哄你睡觉时唱过？想妈妈了吧？今天晚上拍完，明天就可以上火车回家了。到海市要多远，坐一天火车能到吗？”
她有意转移话题，顾明璟却更加沉默。
宋瓷正寻思自己哪句话碰雷了呢，就听小少年深吸口气，也蹲到她面前，头挨着头小声说：
“告诉你个秘密，我不喜欢回家，我也，不喜欢我妈妈。”
宋瓷：！！！
这还真是个秘密。
“为什么呢？”
她认命地扮演起知心姐姐的角色，当然，一半也有好奇心作祟，谁叫现在娱乐生活太少呢。
顾明璟好像就等着她问呢，立马竹筒倒豆子地说了。
“你也知道，我外公外婆成分不好，很早就下放到农村劳动了。
我姨妈也跟姨丈离了婚，两个表姐那时候才七岁，就被扔给了姨妈，姨丈公开登报跟她们断绝关系。
姨妈不放心我外公外婆，带着俩表姐就跟过来了。
其实我还有个大舅，跟我姨妈是龙凤胎。他在国外，也想回来，但被我外公外婆拦住不叫回。
但我知道大舅一家还是很担心外公他们，这些年辗转托了好些人情照顾外公他们，还不断往这边寄钱寄东西，很孝顺。”
宋瓷点点头，安静听着，一双大眼睛贼亮，忍着不问然后呢，这气氛不合适。
顾明璟也不用她问，沉默了片刻，就艰涩地低声说：
“只有我妈，她逃避了。
她不认外公外婆，公开划清界限，为了逃避祸事连夜嫁给我爸，很快怀孕生下我姐。
我妈在娘家是最小最受宠的小女儿，从小没吃过苦，十指不沾阳春水，整天脑子里想的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穿漂亮裙子去参加舞会，做一些酸诗受大家追捧。
她其实瞧不上我爸。”
顾明璟顿了顿，有些不敢看小师妹亮晶晶的大眼睛。
那里头有多纯洁污垢，就能照见他有多狼狈不堪。
但就像是飞蛾扑火，谁能不向往世间光明？
他也想得到救赎，虽然以他现在的心智，还无法确切地想到这个词，只是本能地想要亲近。
“我爸是个厨子，祖传的御厨传人。
我爷是老革明，当了大半辈子的伙头兵，给外宾做过国宴，后来跟着领导来了海市，专门给领导做饭。
我爸天赋不行，只学会我爷一半手艺，在市里机关食堂上班。
我妈挑上我爸，只为了借我家来庇护她。她结了婚啥也不干，每天对花流泪对月伤心的，压根和我爸说不到一块儿去。
我家里不缺吃喝，我奶也勤快，加上我妈总是在怀孕生孩子坐月子，也没人嫌弃她懒。”
宋瓷想象了一下，得出一个林妹妹的形象来。
不过听他说一直在怀孕生孩子坐月子的话，又囧囧地把这印象给打破了。
这体质可比林妹妹强多了。
顾明璟说顺了嘴，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略带着些嘲讽地说：
“你看这月亮，它其实就是一颗行星，沿着固定的轨迹绕着太阳公转，就连折射的光都不是它自己的，表面坑坑巴巴毫无美感可言，哪里来那么多对月吟咏的诗情画意？
还不就是看的人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强加给它的？”
宋瓷眨巴下眼睛，想捂他的嘴。
忧郁少年居然是个钢铁直男？崩人设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