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猎户等人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只是最后的一丝侥幸让他们继续看下去。
“蹬蹬。”
一道插满箭矢,手提着两个村民的高大人影从烟尘中稳稳走出,全场失声。
“咔嚓,谁,谁能杀我!”
插满箭矢的张屯长把手中的村民往前一扔,张开满是血的嘴巴,朝着面前的人群咆哮,肆意散发武勇带来的恐惧。
“哐当,跑啊,跑啊!”
“哐当,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在这等威势下,本就士气低迷,全靠着李老爷子约束的前排村民果断扔下手中的草叉、锄头,如鸟兽般,向着四周散去。
为了发泄心中的恐惧,还有些人一边跑一边大喊,生怕有人没看见张屯长的威势,士气没有清零。
“万岁,万岁,万岁!”
另一边的情况正好相反,在亲信的带领下,乡人们士气up↑,很快就进入了传说中的“军中皆呼万岁”的最高士气程度。
“冲!”
高举长矛,亲信大喊一声,一马当先,绕过步行杀敌的张屯长,纵马插进村民中,手中长矛挥舞,呼啸声中,血花四溅,时不时地喷涌,周围的村民或死或伤。
“咚咚咚。”
其他的乡人也高呼“万岁”插进村民中,挥舞手中长矛,展开血腥杀戮。
“……”
“屯长,您上马,我步战杀敌。”
发现大家都冲进人群大砍大杀起来,跑在最后的小机灵鬼突然一拉缰绳,翻身下马,拦住步战前行,吃了一堆马屁的张屯长,献上了自己的马匹。
“你呢?虽说敌人已经被击溃,但没有战马依旧会陷入包围战死的情况,真的要让马给我?”
熟练地拉住缰绳,可在翻身上马前,张屯长突然扭头看着小机灵鬼,说了这么一句话。
“……咕噜。”
看了一眼哀嚎边野,残肢遍地的四周,又吸了一口让人直犯恶心的血腥味。
第一次上战场的小机灵鬼咽了口唾沫,很从心地认怂了。
“屯,屯长神威,想来是不需要马匹的,小子愚笨,先行一步。”
一把抢过缰绳,在张屯长懵逼的表情中,小机灵鬼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嗖”的一下,消失在张屯长面前。
“……我,我只是客气一下啊,你怎么当真了?”
看着兴奋骑马砍杀的小机灵鬼,张屯长觉得自己的心灵受到了欺骗。
“噗嗤,算了,还是杀敌要紧,这年头的军功还很值钱呢。”
随手一矛补掉一个躺在地上疼昏过去的倒霉鬼。
张屯长斜提着长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村民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个行走的五铢钱。
“陛下虽然扣了点,没给俺封个侯当当,但不得不说,这镇压刁民开的钱是真的多啊~”
……
“刷。”
在看到张屯长从烟尘中走出,亲信等人大开杀戒后,王猎户二话不说,把巨弓往身后一背,推开挡路的村民,掉头就走。
“嗡。”
一箭射在王猎户脚边,让王猎户止住了脚步。
王猎户皱着眉毛转身,看着李老爷子,缓缓开口:
“老爷子,我等已是一败涂地,我箭术再高超,也不可能让村民们恢复正常。”
“看在老爷子平常救急的份上,我就当刚才那一箭不存在。”
自顾自地说完,王猎户转过身,大大咧咧地将后背送给众人,完全不担心有人再次放箭射自己。
“王猎户,非是让你去送命,而是大家一起走,互相有个照应。”
将手中的弩机垂下,不想去试王猎户重箭的李老爷子脸上挂着笑,好言相劝道。
“互相照应?”
“嘿,如今兵败如山倒,老爷子你确定大家是互相照应,而不是自相残杀,那别人的脑袋去投降活命吗?”
确实哎,临时反水拿着同伙人头去投降还真的是条出路。
别看张屯长等外乡人的杀性不小,恨不得把所有刁民都看了脑袋换钱。
但杀负隅顽抗的刁民和杀投降的刁民,这是两个概念。
前者叫奋勇杀敌,叫嫉“恶”如仇,后者却是被称作“不详”的杀俘,甚至还要沾一点冒功的嫌疑,深究起来,是要丢官的。(注一)
“蹬蹬。”
说完,紧了紧背上的巨弓,王猎户几个大步,就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注一,因冒功而被皇帝免官的云中守魏尚,
〔“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死罪!”——《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
认为杀俘不详,将自己不封侯归结于杀俘的李广,
〔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
广尝与望气王朔燕语,曰:“自汉击匈奴而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岂吾相不当侯邪?且固命也?”
朔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
广曰:“吾尝为陇西守,羌尝反,吾诱而降,降者八百余人,吾诈而同日杀之。至今大恨独此耳。”
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此乃将军所以不得侯者也。”——《史记·李将军列传》〕
虽然李广难封的主要原因是他太过傲慢,是他不如卫霍得刘彻喜爱,不是什么杀降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