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里非常繁华,每天都有新鲜的事物出现、流行,又匆匆走出人们的视线,成为历史的尘埃。
最近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突然兴起的“风月宝鉴”了。不分出身,不分贵贱,都有机会高歌一曲,只要参加就能获得一钱银子,这种事情不是天天都有的。
不仅如此,主办人的身份也非常新鲜。高衙内和种衙内,两个天天在汴京城里游手好闲,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大事,让人们刮目相看。
然而两个衙内还是太嫩了。当蔡太师家的嫡系子孙出面,甚至只是蛮不讲理地厮打一顿,这看起来仿佛来势汹汹,说不定能够风靡全城的“风月宝鉴”就瞬间熄火,当天拆了场子,只当从来没发生过一般,偃旗息鼓了。
很多人都扼腕痛惜,在勾栏里聊天的时候大声叹息说:“如果是我去唱一嗓子,说不定也能赢个秀才名号回来!若是他们办久点,说不定我还能搏一搏状元呢!”
旁边必然会有人耻笑说:“你还状元?你唱一嗓子,怕是开封府衙役立时就要把你拿去问案呢!”
“凭什么?我唱个曲子招谁惹谁了?”
“你吓死个门前路过的老汉!哈哈哈哈……”
如此的对话,在汴京城每个角落都时有发生。
在这些对话声中,有人悄然登台,唱了起来。
“咦?这曲子倒是没听过,不像是名家所做啊?”
“嘿!那不是牛二嘛,他居然真的跑来唱曲了!这撮鸟!往常听曲子不给钱,我们也不要给他赏钱!”
“这么说那‘风月宝鉴’是真的没了?”
“可不?还有的话,还用他来卖唱?说不定该开始博个举人名号了吧?”
“……”
牛二涨红了脸,听下边的人不仅骂他,甚至还有人起哄,嘘声一片,要他下台。
欧阳大家手里提着一把胡琴,坐在牛二身后,眼皮都不抬,手臂一扬,琴弓和琴弦一碰,便是一片苍凉悠扬。
好的音乐,不论古今,都是具有力量的。
刚刚还在起哄的观众听到琴声,很快就停下骚动,乖乖坐下,安安静静地听欧阳大家的演绎。
这曲子同样是新奇的,并不是简单的旋律的赋格,而是如同叙事诗一样,跌宕起伏,引导人们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体会另外一段命运。
在乐曲之中,观众们仿佛看到这么个人:他即使努力奋斗,即使拼命抗争,依然没有办法逆天而行,只能苦笑着接受惨淡的现实。
正当他们体会乐曲中无可奈何的意境时,牛二的声音传来:“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牛二的声音并不很动听,但是他声音中的一丝沙哑,将农夫心中的绝望完美地演绎出来,呈现在观众面前。
这一刻,人们忘了牛二的出身和过去的不堪。这四句歌词配上难忘的旋律,立刻席卷整个汴京城。
不仅是牛二在演唱这首小曲。
种彦谋没想到的是,之前李妈妈以为将那些种子选手召回会非常困难,然而实际上当天他们居然全部都响应了种彦谋的召唤,推了手头的事情,很快就聚在了种彦谋身边。
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城内所有的勾栏瓦肆之内,演唱这首简单的小曲。
当观众问起原因的时候,他们就会痛哭流涕,只是指天,不肯开口。
这中间的留白,令人遐想连篇。
最直接的解释就是两个衙内自己觉着惹不起蔡太师,干脆收了摊子,怂了。但是这与这些参加活动的人有何关系?是了,这事儿可不光彩,必然是蔡太师仗势欺人,想要封他们的口!怪不得只是哭,不敢说话呢!
这时候,在隔壁勾栏里,突然一声醒木响,却是有人开始说时事了:“昨天说了方腊与宋江作乱,今日却借着昨日这个引子,说说花石纲!却说东南方腊造反,便是被这花石纲逼反。
虽然现在花石纲是朱勔在张罗,但是根源在哪里,大家心里都清楚。本来嘛,皇帝要点太湖石,能值多少钱?但是朱勔却能仗着这个名义,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若将花石纲分作十份,皇帝只得两份,朱勔的主子得三份,朱勔自己倒是得着五份……”
高衙内和种彦谋就在后台坐着,观察外边观众的反应。
高衙内颇有些怀疑地问种彦谋说:“你这招真的能有效?我怎么觉得没什么人会为我们张目啊?”
种彦谋从小小的窗口往外窥视,看到观众之中,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手里拿着纸和笔飞快地誊写着什么,便放下心来:“我们又不是造反,要煽动他们做什么?”
高衙内莫名其妙:“你将这些事情编成话本,让这伙人四处传唱,不就是将蔡太师的丑事到处宣扬吗?不就是要引起物议吗?”
种彦谋耸耸肩:“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话说你爹高太尉晚上有空吗?没他的支持,我们可啥都做不了。”
高衙内连连点头:“他最近对我很是满意,我昨天与他说了你想与他见面,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种彦谋心中也非常无奈。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和这伙奸臣贼子打交道,然而事实却没得选。
辽国已经是风中之烛,金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南下,种彦谋没有时间换个地方另起炉灶,只能在这汴京城中火中取栗。
相比起蔡京、童贯来说,高俅反而是个不错的大腿,至少最后高俅居然还能得一个善终,这结局就比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