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昭很是不解之际,徐世年却忽的站起身来,用一种极力抑制心中怒火的目光看着他。
东西,在何处。
低沉中略带嘶哑的声音彻底暴露了徐世年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愤怒难当可是却又无法倾泻而出,整个人好似被一块巨石所压制,动弹不得的同时只能大声呐喊以希求能够得到回应。
什么东西?
可陆昭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还佯装出了丝丝缕缕的疑惑。
他是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只听王儇兮说过那是一件极为要紧的事物,可至于那是什么,他当真不知,而且毫无印象。
装傻?
徐世年弯腰而视,脑袋快就抵到陆昭的额头,双手紧紧握住陆昭所坐椅子的椅把,脸上肌肉不停抖动,瞬间变得狰狞,两人顿时呼吸可闻。
也不知为何,他似乎笃定陆昭就一定知道那东西在何处,甚至今日早已计划好,只要陆昭不交出那东西,他就将陆昭彻底留在知府衙门内。
此时的知府衙门,从里到外,足足围了四层衙役和官差,就算是大内高手到此,只怕也插翅难逃,遑论陆昭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
陆昭闻声摇头,脸上一片漠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人既认定是在下,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既走不脱,那还不如好生陪徐世年玩一玩。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陆昭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他不想辩解,甚至连稍微挣扎一下的意思也无,反而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姿态。
徐世年见状,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他直起身来,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昭,双眼微眯,而后骤然冷笑起来。
跟本府玩心计?
你还嫩点!
来人,大刑伺候!
虽然《大明律》铭文规定,无论何级官员都不得动用私刑,可是各地方官员仗着山高皇帝远的,这条规定在他们眼中向来没什么约束力。
而且一旦屈打成招,那就不是动用私刑,而是上为天子,下为黎民,冠冕堂皇。
徐世年的声音落下,立刻有衙役拿着两条威武棒上前,一左一右将陆昭架了起来,而后将其摁在了老虎凳上。
知府大人,在他们动手之前,在下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陆昭并不介意被大刑伺候,他反而还有些期待。
只要他不死,那徐世年的倒台便指日可待。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个问题没能得到答复。
怎么?害怕吃皮肉之苦?
徐世年冷冷一笑,脸上满是嘲讽。
非也。
在下只是想知道,既然罗胡恒已死,那那东西的去向自然成谜,知府大人何以肯定那东西就在在下身上?
陆昭话音落下的瞬间,徐世年的目光顿时冷冽无比,好似一道寒光从遥远的虚空而来,径直落在陆昭的身上,冰冷刺骨,令人一阵寒颤。
罗胡恒。
这是只有徐世年才知道的秘密!
陆昭居然张口就说了出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陆昭对当晚之事知之颇深!
退下!
徐世年大手一挥,正准备行刑的衙役们当即退下,整个内堂之中再度只有他与陆昭两人。
陆昭见状,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番衣衫,而后慢条斯理的坐下。
你还知道什么?
徐世年的语气十分尖锐。
如果我所料不差,知府大人该是内阁首辅徐大人的侄子吧?
大人之前跟我说,上面的人怎么说,你们下面的人便怎么做。
那东西,想来便是徐阶徐大人着急想要弄到手,所以你才如此着急忙慌吧?甚至不惜借梦岛诸人之手杀了罗胡恒,然后再让我来背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知府大人可真是好算计,既巴结了徐大人,又灭了盐帮与金鲨帮的威风,还将仇恨转移到梦岛身上,一石三鸟,一举三得。
你如此谋略,怎么就只当了个知府呢你说?
陆昭越说越是高兴,到最后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关于徐世年的底细,陆昭根本不用去打听,随便找个苏州城里的人文文便可以知晓。
只是正是因为徐世年乃徐阶的侄子,所以苏州城内的人对此少有议论,而且徐世年这些年在苏州也未曾搜刮民脂民膏危害百姓,所以百姓们对他的事自然不会多加注意。
如此一来,百姓们尽管知道徐世年的后台就是徐阶,可是却未曾有过任何议论。
若不是几日前与齐郎中闲谈时聊起,陆昭也不会知道此事。
然而当陆昭知道了此事后,便立刻想到了这一关键点,那就是徐阶目前的处境。
嘉靖四十四年,嘉靖老儿已经被黄土埋到了脖子根。
他最近老是前往裕王府看自己的孙子,那意思摆明了就是他死后便是裕王即位。
而徐阶因为当初胡宗宪在浙福广三弟退稻养桑的政策有过争执,胡宗宪虽是二严的人,也因为二严倒台而备受牵连,至今仍被关在京城大牢之中。
可谁人不知裕王其实也在暗中支持胡宗宪?
要知道若无裕王的支持,胡宗宪凭什么能够成为二严的亲信,甚至总览东南三省的军政?
而胡宗宪被查,就是徐阶授意南京给事中徐凤仪,列出贪污军饷,滥征赋税,党庇严嵩等十大罪名上疏弹劾。
徐凤仪是谁?
徐凤仪就是徐世年的堂兄。
换句话说,胡宗宪的含冤入狱都是徐家一手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