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泉也不说话,只静静听着她要说什么。
顾雨萼叹了口气,道:"你说到做梦,有时候我也会想,究竟自己是不是活在梦中。我六岁那年大病一场,昏迷在床几天几夜,几乎丢掉了性命,想必你也听说过了。从醒了过来,便把六岁之前的事忘了个精光,脑子里能记得的,都是些离奇的事。那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街上人们都走得匆忙,仿佛有极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女人也不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和男人一样的奔波,满地都是想都想不到的东西,车不用马来拉,房子要顶着天。我把那个世界记得清清楚楚,似乎那里才是我的归属,可一觉醒来,变成了定国公府的五小姐。开始我以为这是个梦,可这梦太长太长,长到现在我又觉得以前的事是个梦。所以你又何必非要纠结,只活在当下不是更好?"
沈林泉忽有些哽咽,握住她手道:"你说得对,我们便只活在当下就好,当下我有你你有我,我们俩一处好好活着,活得开开心心的。"
顾雨萝推开院门进来,便见他们夫妻手握手看着对方,嘲讽道:"也不知道羞,要卿卿我我的,只回你们自己屋去,在这院子里点什么眼?整日最规矩不过的一个人,却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边上的男人忙拉了拉她袖子。
顾雨萼笑了笑,也不跟她回嘴,道:"可采了野菜回来?炸些团子,再煮些粥好不好?"
顾雨萝将菜篮子放到石磨上,道:"少支使我,想吃你自己做。我看你也手脚俱全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总在我这小山沟窝着做什么?"
顾雨萼笑道:"你舍得我。我却舍不得你呢。这里山珍野味吃惯了,谁舍得走?你也不必小气,赶紧择了野菜,咱们包菜团子吃。你帮我和玉米面,我来包。"
顾雨萝忽红了眼眶,如此姐妹间斗嘴,在她竟恍如隔世般,因不想叫顾雨萼瞧见,只得低了头,板着脸拎着菜篮进了厨房。顾雨萼忙也跟上。沈林泉怕她累着,便想要帮着去烧火,却被顾雨萼拦住。笑道:"你虽是文武全才,可若进了厨房,还不够捣乱的。"沈林泉自己也知道,便和顾雨萝男人一道去劈柴了。
如此又在山里住了三五日,顾雨萼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便催着沈林泉赶紧启程往历城去,她心里着实放心不下绿如等人。沈林泉也知道不好再耽搁,便与顾雨萝男人商量借辆马车。
顾雨萝男人是个爽快的,这几日与沈林泉相处下来,见他从不拿着公子哥架子,更觉此人可交。便道:"马车是有,只是简陋些,是我们素日往城里送野味用的。怕委屈了你们。"
沈林泉忙道:"哪里的话,这便感激不尽了。这次若非众弟兄相助,我夫妻二人哪里捡得回命来。这份情我记在心底,来日若有用得着沈某的地方,定是在所不辞。小弟还有句话要劝张兄。上次那些歹人虽没留下活口,可他们背后之人势力不可小觑。若被他疑心上,怕对这山上的弟兄不利,不如先暂时避避,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盘缠等事张兄不必挂牵,我身上带银虽不多,可历城那边却有几位至交,自会将车再银子一块儿送回来。"
那张猎户思虑一会儿,道:"这事我还是得和我家娘子商量,看她怎么说。"
沈林泉也不再劝,便跟他一处收拾了马车,准备启程往历城。
顾雨萝抱着大抱皮货出来,铺在车上,道:"这些粗制滥造的,比不得你素日用的精致,倒也省得颠坏了,凑活用吧。这篮子里有煮的鸡蛋,有野菜团子,还有肉干,路上吃吧。"
顾雨萼谢过了她,悄声道:"若在外面腻了,便和你相公一处回京去吧。府里分了家,又过了这些年,当年的事谁还记得。到时候买处宅子,做生意也好,买些田产也好,都是营生。"
顾雨萝沉默半晌,道:"我过的很好,一点不想那块污浊之地。这地方住够了,我们就去别的地,反正山有的是,总饿不死人。"顾雨萼便不再劝,只道:"总之记得你有娘家就是,好好保重自己。"
告别了顾雨萝夫妇,沈林泉便扶妻子坐好,自己赶着车上了路。这车虽不如来时的车豪华舒适,可他心里却比先轻松了许多,夫妻俩终于敞开了心扉,不再彼此瞒着。或许是天定的缘份,从此后两个异世孤魂便要相互守护,在这世间携手过下去。顾雨萼此刻也觉明朗了些,有了这些经历,将来的日子大约会过得容易些吧。
因怕顾雨萼伤未全愈,沈林泉便也不敢着急赶路,好在离历城也算不得远,在天黑前总能赶到。又经过当初那片修罗场,顾雨萼不由打了个寒颤,才几日的功夫,原本一处行路的人,倒不知有多少丧命于此,便越发感慨生命的残酷。沈林泉知她所想,安慰她道:"不会太久的。如今七王也只剩暗杀一招,可见无计可施了。"
顾雨萼想了想,忽道:"皇上那边,真的时间足够吗?"她虽说的隐晦,可沈林泉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道:"若不出意外,咱们的时间足够了。可你担心的也有道理,毕竟这么多事都变了。好在京里还有景王妃,她心思缜密不在你之下,却比你多了几分狠辣,孟家实力也不能小觑,想必能镇得住场子。"
顾雨萼不解道:"既皇上已属意景王,何不就直接下了传位诏书,也好名正言顺。"沈林泉道:"诏书想必已写好了,只是景王势弱,把他推到前头,倒是危险。况我想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