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泉沉声道:“是刘数下令杀了我全家?”
孟氏顿了半晌。道:“是。后来三王刘政来见刘数,说你祖父沈老相爷收留了太子遗党,又秘密联络门生故旧,要造刘数的反,推举九王登基,你二叔还曾要把女儿嫁到二王府和九王府。刘数当时只信任刘政。便下令将沈家抄家问斩,又鸩死了九王一家。沈家哥哥,我劝了的,我求他放过沈家人的命。可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了。他哪里还听我的,只说后宫不能干政。我没有办法,只好苦苦地求他放过你,说你从来不关心仕途上的事,绝不会有什么威胁。后来我听说他们最终没有杀你,总算放了心。我没办法出宫寻你,也没办法给你递消息出来,可我以为你定会浪迹天涯。从此隐居深山。平淡安逸地过日子,谁知道……”
沈林泉冷哼道:“你报得了杀母大仇,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人惨死无动于衷吗?”
孟氏惨笑道:“报得杀母大仇?我不过是个傻子。任由他们摆布的傻子!我以为是二王府的人杀了我母亲,后来德妃找我说,原来真正幕后推动的,竟然就是刘数!是他告诉二王府我母亲手里有兵符,是他派到二王府的卧底出主意,让二王府绑架我威胁我母亲,也是他在那些绑匪中安插的人,将我母亲打下了山崖!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走投无路,投靠到七王府!德妃还告诉我,因为怕我祖父看穿了,刘数还偷偷让人毒死了我祖父。我就那么被我亲伯父卖给了七王,我的亲生父兄,也没有人肯管我,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骗得那么惨!”
顾雨萼听着她那凄惨的声音,心中也跟着抽紧,那必是一个太过天真的小姑娘,偏偏手中握着世人都觊觎的无价之财,注定了这一生,再无安稳可言。德妃又做什么要和她说这些,还不是为了要用她来对付新登基的刘数。
果然,孟氏继续道:“他们个个都证据确凿,让我不信都不行。我恨,恨二王府的人,更恨刘数,恨他骗了我,骗得我委身于我的杀母仇人。我听了德妃的话,将那包毒药放到了刘数的酒中。刘数只知道我是个傻子,哪会有什么防备,就那么喝了下去,当晚就毒发身亡。我终于报了仇,他们全都死了,我母亲总算可以瞑目了。”
沈林泉缓缓地道:“你错了,连姨母不会瞑目,她所盼的,不是你为她报仇,而是你活得平安喜乐。”
孟氏苦笑道:“你们都比我明白,只我一个傻子。是,我再没有什么平安喜乐而言。刘数死了,德妃便也赏了我一杯毒酒,说是我一死才能换得顾府的平安。他们都如愿以偿了,刘家除了刘政,再没谁能继位,他顺理成章当了皇上。我这个先皇后,除了殉葬,哪还有别的出路!我端着那杯毒酒,暗暗地发誓,若有来世,我定要活得明白!若再给我次机会,我要让那些骗我的人全都后悔!天可怜见,我的乞求感动了上天,让我又有了一次机会。沈家哥哥,这次我再没像前世那般犯傻了,你也没有,是不是?我早就听见你变了,再不醉情山水,那时我便觉得奇怪,直到见了那首诗,才知道你也是转世轮回,又来到这世间了。”
沈林泉顿了半晌,才道:“既如此,你我都算得偿前世的夙愿。前尘的种种,早就烟消云散,就当一场梦罢了。今生君臣有别,还望王妃以后莫再召臣相见。”
孟氏颤声道:“沈家哥哥,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吗?我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了,你带我走吧,咱们走得远远的,走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好不好?你还记得这株大树么?当日我们一处来这里游玩,你还亲手画了画像给我,你都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