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商会令颁布的第十天,公孙晏已经直接住在了镜阁,现在只要他踏出这个门,就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找着千奇百怪的借口来和他寒暄聊天,他在这个位置上如鱼得水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坐如针扎的感觉,以至于看着面前的晚餐也完全失去了胃口,私下里被冠以“笑面虎”称号的贵族公子像一只无精打采的病猫伏在案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而入,笑呵呵的坐在对面阴阳怪气的调侃:“吃的这么清淡,不是你的风格呀。”
公孙晏僵硬的看着罗陵,面无表情:“你不会也是来找我问商会令的事吧?”
“我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才不会浪费时间亲自问你。”罗陵眯着眼睛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憋笑,“咱两自小就认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愁眉苦脸,真的连镜阁的门都不敢出了?”
“不是不敢,是嫌麻烦。”公孙晏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将一口未动的晚餐推到一边,“比预想中还要麻烦一点,海市是在五年前碎裂结束之后,海港对外开放,吸引了大批中原和三岛十洲的商队过来做生意,那只巨鳌一直被海军扣押在岸边哀嚎,尤其是到了晚上,那叫声凄惨怪渗人的,正好我空缺,就和常青商量着把它放了,然后找了些自己人过去试探巨鳌,结果还真有运气好的被它看上认了主人,我也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重新开放了海市,虽说本质仍是黑市,但并不难管理。”
罗陵点点头,显然这些事情作为东冥八大商行的会主他是早就心知肚明,公孙晏的眼神渐渐严厉,语调也情不自禁的压低:“山市则是在一年后意外出现的,是一只外来的巨鳌取代了以前那只,坦白说这种不明物种突然深入到飞垣的领土,于情于理我是该直接将它驱逐出境的,但是它背上有一家神工坊,生产锻造的精钢柱正好可以解东冥的燃眉之急,我和明溪商量之后决定各退一步,一方面允许他们留在飞垣,一方面要求他们必须服从镜阁的管理,按照我们的规矩办事,这一晃五年过去,两只巨鳌安分守己,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利润。”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咧嘴咋舌露出一个嫌弃又心烦的表情,公孙晏气不打一处来,拍着桌子骂道:“偏偏冒出来个永乐王,他倒卖什么东西不好,非要去倒卖极乐珠,还试图将整个帝都拉下水!”
公孙晏用力揉着额头,感觉脑门都在一阵一阵的抽搐,明溪这几年的脾气算是好了很多,在一系列雷厉风行的改革将朝堂上下大清洗了一遍之后,或许是为了缓和帝都城严肃紧张的气氛,他的性格反而罕见的包容了起来,只要不是犯了原则性的过错,他都乐意网开一面给别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然而他一贯是对毒品深恶痛绝,这次公然联合外人贩卖极乐珠的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那天晚上的夜宴结束之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将永乐王定了罪,命令军阁将主犯明肃和碧悠关押于闹市公开示众七日,然后一点情面不留按规定处决,如此铁面无私的行动,杀鸡儆猴的警告着每一个心存侥幸的人,这件事之后桃源乡虽然立刻就被收购,但毕竟山市属于镜阁管理,这也是山海集重新开放之后闹出来的第一件大事,除了主谋永乐王,他这个镜阁主责无旁贷跟着挨了一笔罚款,还被明溪数落了好久。
这件事撕开了和平共处的假面,或许从那时候开始,明溪就已经有了要和山海集彻底断交的打算。
罗陵耸耸肩膀,两人是同行,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很多事情不用说开他也能明白,他拉着椅子往前靠了一步,认真的说道:“海市姑且不提,至少是自己人,我这次特意过来帝都找你,是要提醒你小心另外一件事,山市的神工坊和天禄商行也有生意往来,这次新的商会令刚刚颁发,那边就派了人过来找我探口风,他们很不高兴,说要直接终止全部的精钢柱交易,东冥的重建急需精钢柱,真要彻底断供麻烦多着呢!”
公孙晏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完全是一副听天由命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罗陵尴尬的摸摸头,问道:“哎,着急也没有用,要不一起去出去吃个饭散散心?秦楼不是在停业修墙嘛,正好安静。”
想起前不久还在和自己抱怨天降横祸,这两天又侥幸的直偷笑的江楼主,公孙晏咧咧嘴嘀咕:“当真是应了那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走吧,我也得关心下墙壁修的怎么样了,我还得靠它开张赚钱呢。”
公孙晏抓起狐裘大氅披在身上,一起推门而出,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帝都城两侧的明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有巡逻的士兵和他们擦肩而过,军靴的声音铿锵的敲击在平整的砖石上,整齐而充满了力量,公孙晏有些心神不宁,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耳边安静了下去,再抬头定睛的时候,悠长的大道不知为何寂静如死,他一瞬间回神,警觉的低喊:“罗陵?”
“公子。”回答他的是一个有几分耳熟的男声,罗陵和巡逻的士兵都莫名从视线里消失了,几步开外明晃晃的路灯下,突兀的浮现出了模糊的人影,来人笑眯眯的对他拱手作揖,开门见山的直言,“公子总算现身了,想必最近的商会令让您忙的焦头烂额吧?”
公孙晏冷眼看着这个不请自来公然出现在帝都内城的男人,是山市主人高价聘请的影守,他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公孙晏面前才从袖中摸出一个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