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韩流光到了。
唐时锦带着人去迎他,两边人一照面,她就笑眯眯的道:“流光啊~~”
韩流光被她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下了马车连连拱手:“侯爷,有话尽管说。”
唐时锦带着他走了几步,慢悠悠的道:“书呆子来江南,跟兔子进狐狸窝也没两样,没背景没资历,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想好好的活下去,就要听我的话~想要不负百姓不负已心,就要对我言听计从~~”
她说的是“不负百姓不负已心”,而不是“不负君”。
韩流光的神色有些复杂,然后他正正经经的拱手:“侯爷放心,韩某一定唯侯爷之命是从。”
“很好。”唐时锦笑道:“来都来了,还能咋滴,走着吧!”
话虽嫌弃,却是自己人才有的嫌弃,韩流光笑着,再一次拱手。
他信她。
他确实没家世没背景,资历也不足,来此全是占她的光。
而他也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她要罩着他,肯定也是操心的。
但他也相信,不管她用的手段是好是坏,不管她与江南官员打交道时是冷是笑,她起码是真心想为百姓做些事情的。
就冲这一点,就值得他跟随。
两人安步当车,慢慢的往前走,唐时锦简单的把新粮的事情跟他交待了,毕竟跟前儿的就是这件事了。
因为中间办的太赶,这会儿,原来的赵知府调任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一院子家眷也还没搬走,所以唐时锦叫余知非的人领着韩流光的人先去知会了一声,叫这些人尽快搬走,赵知府扩建的宅院倒是便宜了后来人……
她带着韩流光回了家,稍事打理之后,就与他一起去拜访王慎行。
王慎行这种老狐狸,知道他们关系好,自然也多了三分亲近,笑眯眯的表示要帮他接风。
唐时锦道:“我过来,其实也是这个意思,接风倒是小事,我是想王大人帮忙,借着这个由头,代约几位大人过来,咱们下去转转。”
王慎行秒懂:“要看新粮,也不急在一时吧?为何不等收获之时?岂不更好?”
唐时锦看了看下人,极低的道:“不瞒大人,我心中有一个隐忧,故此想把这件事情办的隆重一点……不光是新粮,良种蚕这几日也该结茧了,到时候大家都露个面儿,毕竟这不是江宁府的事,是整个江南的盛事。”
王慎行先是微怔。
她说她有一个隐忧,那必然是不好的事情,又说要把新粮之事办的隆重一点,这必然是为了抵消这件事情的不良影响……做出一种江南官员齐心协力把此事办好的局面。
整个江南,极好的良种蚕,极高产的新粮,有什么事能值得这么重要的事情去“抵消”?
他猛的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于是迅速道:“的确应该如此!新粮新蚕,利国利民!本就该邀请同僚前来,共襄盛事!我会尽快去办!不如就定在后日!”
后日,很急了,要连夜派人去请,那些人也都要连夜赶路了。
唐时锦含笑点头:“全凭大人做主。”
一直坐在旁边的韩流光:“……”
他全程听着两人说话,但是……完全不知道,也猜不到两人交流了什么。
所以真不是唐时锦要嫌弃他,有些事情,确实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像韩流光这种寒门出身的,学问再好,要与这些人交往,天然就有壁。
而且官场中人说话,愈是大事愈含而不露,这中间,你不管哪方面,稍微欠缺一点点,都听不懂。
等从王慎行那儿出来,韩流光才问她:“你有什么隐忧?”
唐时锦看了他一眼:“这个,真的不能跟你说。”
什么隐忧?当然是国丧了。
新粮什么时间成熟,新蚕什么时候结茧,这都是有数的事情,不能改变,所以,不管这件事情会不会发生,发生在什么时候,她都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成“江南盛事”、“天下福祉”!!
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其它人,都是大好事。
王慎行办事向来非常靠谱,信儿一送出去,远近的官员,就陆续赶到了。
一个小知府,是请不动这些人的,但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既然王慎行非要请,那就肯定有由头。
如今巡盐御史的位子还虚悬,王慎行虽然早就得了消息,但此时连吏部文书都没下,且要等一阵子的。
其它人倒是都来了,大家一见面,其乐融融。
有唐时锦撑腰,大家对韩流光也是十分亲切。
然后大家也真的谁来了谁就下去转了转,看了看正在结茧的新蚕,也看了看打了穗子的稻谷。
就算真的有五谷不分的官员,这新粮新粮的说了这么久,也不可能不上心,对中间的差别,也是心知肚明。
回来之后,看唐时锦的眼神儿,都完全不一样了。
何止是激动,何止是向往,那几乎是亢奋的!
唐时锦早知会如此,仍旧从容应对,镇定自若。
所以王慎行之前一直设法隔绝她与江南诸官员的来往……她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她明白,在这个年代,“粮”才是立国之本!
新粮一出,如此千古盛事,泼天大功,他们这些人,瞬间就会以她为中心,紧紧的抱成一团儿,王慎行有多少心机都没用!
老子在哪儿都是老大!谁都挡不住!
她心情颇好。
晚上开宴时,她也喝了两杯酒。
可能是因为她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