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终于燃到了尽头,房间中陷入黑暗。刚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狂风骤雨,又把自己的焦虑和梦想终于宣诸于口,艾琳此时只觉得阵阵疲倦不断涌上心头,眼皮重得象坠了铅,终于可抵挡的合拢了。
她睡得并不安宁,不断地作着梦。许多梦都是稀奇古怪的,甚至只是一个个毫意义、光怪陆离的画面。可是有一个梦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她梦到欠了李察很多很多钱,而李察每晚都要来收债,一晚上要收好几次,可是债仍然越欠越多。
当艾琳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依然是熟悉的天花板。昨晚在剧烈运动中被拉偏了的帘没有完全合拢,淡淡的光线从天上部投下来,代表着深蓝外的世界已经是中午了。艾琳吃了一惊,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为了减轻哪怕是一点点的债务负担,她已经习惯了紧张的生活节奏,以前根本就没有过睡懒觉的时候。可是她坐起来时,才猛然想起,李察呢?
床上早已空一人,而李察原本躺着的地方,代之以一张式样和格式都很熟悉的纸。
那是一张支付凭据,面额是三万一千六百金币,署名是李察。在还清所有欠款后,这笔钱还够艾琳在边缘区不奢侈地生活三年。[
因为上面巨大的数字,这张轻薄的纸也由此变得十分沉重。但是捧着这张足以改变命运的纸片,艾琳的心中却充满了空洞和失落,眼泪再也止不住,大滴大滴的涌出。
这个时候,浮冰海湾上凝聚了一层薄薄的云,偶尔有几束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海面上,为粼粼波涛抹上一层细碎的亮『色』。海面虽已解冻,但依然浮着零星的冰山,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天穹依然偏暗,因为缺少阳光的缘故,风也格外的冷。又是一阵劲风袭来,吹起李察魔法长袍的边角,将寒意悉数贯注进去,让少年打了个寒战。
李察此刻站在海边,数米外就是笔直向下的断崖式海岸。海浪一bō_bō冲击着嶙峋的岸岩,偶尔会激起巨大的水花,甚至会一直溅到李察脚边。海岸断崖即高且陡,李察站立的地方离海面有将近二十米的落差,可是看似宁静的海也蕴含着莫大的力量,偶尔爆发出的威力足以让人惊心动魄。
李察脚下踩着的是深『色』礁岩,经年被浪涛和海风侵蚀,因此布满了道道深深的沟壑。在岩缝沟壑边,生长着点点白『色』的小花。它的名字叫星星兰,是浮冰海湾最常见的一种植物,顽强的生命力让它几乎可以在任何环境下生长,在这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温度都不超过十度的北地,却一年四季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前一晚可能还被冻在伏地的冰凌中,只要稍稍溶解,就又会神采奕奕地挺立起单薄的枝叶。
李察信步在海边走着,偶尔俯身去采摘一株星星兰,片刻后,他的手中已有了一束星星兰,点点白花聚在一起,并不妖艳,却因纯净和平凡而美丽着。他攀上了一座小山丘,这里视野很开阔,可以看到整个浮冰海湾的弧度,另一个方向则是巍峨瑰丽的深蓝。
海风迎面扑来,带着浓浓的湿冷,波涛则在低鸣,不知在诉说着什么。
李察俯身,用手掘开冰冷的泥土,挖出一个小小的土坑,然后把那束小小的白花放进坑中,轻轻用土掩埋。
李察再站起来时,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他迎着海风,深深吸进了一口冰冷的风,只觉得那浓郁的腥气都透显出浮冰海湾独有的宏大与壮观。他转身离去,深『色』的魔法长袍在风中猎猎飞舞。
在那山丘顶上,埋葬的是他少年时代的青涩、纯真,还有一个曾经美丽过的梦。
回到深蓝,李察再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再一次开始了让旁观者感到窒息的日程表。艾琳、米妮、血鹦鹉和斯迪文森,当所有线索都放在一起时,事实的真相就已呼之欲出。李察相信,自己能够看到的,苏海伦和她的大魔导师们一定也能够看到。而如何处理,李察并不打算去主动追问,他甚至准备把曾经发生过的事全部忘掉,而全身心的投入到魔法世界的探索中去。
李察现在已经明白,对于特定的对手,比如说斯迪文森和米妮,自己每向前前进一步,都是对他们一记沉重的打击,因为通向构装师的道路是只容一人通行的独木桥。这是一场谁也法退让的战争。
在很多情况下,力量其实是相对的,自身越是强大,那么对手们相对而言就越是弱小。而李察现在明白了,以自己目前在魔法各个领域中的进展速度,只会让有心人感觉到窒息和绝望。
一场染血的阴谋,就这样悄然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于连一丝关于那个夜晚的流言都没有在深蓝出现。传奇法师的弟子不曾遭到过刺杀,法师执法团也不曾出动维持治安。小巷深处的魔法灼烧痕迹也没有人注意,似乎那只不过是游『荡』者百聊赖时的又一次涂鸦。
当然这场阴谋不可能真的没有后果,而且后果很严重,只是后果被局限在一小撮相关的人那里了而已。至于一向耳目灵通的情报贩子们,他们很清楚什么是能卖钱的消息,什么是催命的符咒。对于某些事情,如果深蓝的大人物们还没有做出定『性』结论,那么就是不存在的,自然也不会在他们的情报单子上。
从血鹦鹉失去消息的夜里,斯迪文森就变得极为焦燥不安。李察的作息时间如炼金机械般精密,陷阱的一切细节都安排得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