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朝圣,多少聚沐日辉,长空映碧,近远尽染璨色。
此间绝景无对,洛阳观之不觉其美,气鼓鼓催动剑符,心底盘算捭阖兵法,想把雷君引出来,一剑枭首。
巧雾缓动,藏翠弥糊,蝶紫沫至此回神,将惊疑揣测尽压心底,自然而然扮作呆傻的塔纳,侧着头,不敢看剑光下,远顾长空,凝视着遥云归近,素手不住握松,抿着丹樱朱唇,意怀千般惆怅,尽流于眉眼,如是久久,似有款曲难言。
地势渐缓,再过漫漫荒凉便是无垠碧色,那是家乡,久别逢归,理当情怯,轻启樱唇,开口细语,风声凛冽,更显音调轻缓,无力。
“帝师大人,我不想回草原,请您带我回咸阳……我逃走不是因为咸阳不好,只是忧心父亲安危……”
“帝师大人,帝师大人……”
字字句句,真真切切,可洛阳装聋作哑着,负手远顾群山苍茫,心思从雷君转到蝶紫陌身上,谋算得失,计较好坏,渐渐勾起唇角,御剑遁虚。
刹那天涯海角,云下山高,雾隐剑形,风动铿锵,遮尽十方视线。
“蝶紫沫,我知道是你,别装了,他们都看不见此处。”
洛阳如是传音一声,不等蝶紫沫暗自压下惊奇抢步上前,左脚抢位落于绣花鞋旁,封尽退路,右手倒握忘四,寒光刺目压于佳人眉下,杀气从无到有,卷动云雾连接天地。
蝶紫沫却只是闭上眼眸,呼吸很浅,面色醉红,紧蹙柳眉渐松,最终归于平静。
生就生,死就死,反正命不由己,便听天由命。
“可以啊,蝶紫沫,你挺能装的,就不怕我杀了你?”
见鬼女死猪不怕开水烫,洛阳变换心思,歪着头,声调变得阴狠,边说边压下忘四,剑刃无需剑芒道韵加持就可以开山断水,划开柔弱的皮肉更不费吹灰之力。
似是吃痛,眉间再度刻出几道微痕,却还是沉默,素手紧握着,在颤抖,却依旧紧握,将该有的倔强表露得淋漓尽致。
你可以折磨我,摧毁我,杀死我,但你永远无法叫我低头!
这时候洛阳更不介意做个坏人,完美控制忘四再进些许,灵力湮灭血迹不染衣红,狞笑耳语,“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呢?”
至此顿了顿,得不到回答便自问自答。
“死亡,只若是生灵都会畏惧死亡,尤其是掌握的力量被光阴泯灭,最终变得年老体衰时。”
“或者是在勃勃野心将如美梦成真时,蝶紫沫,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修行吗?”
“那必然是个很了不得的目标,可惜,只若我这一剑斩过就再与你无关,当然,说这些不是我不想杀你,我只是想让你理解理解那些被你害死之人得痛苦。”
“在人间我是昆仑小师叔,披着人间最璀璨的光辉之一,在那辉光下我就是个使徒,我是黑色的,如墨,根本不能变化。”
“对于可能的嫌疑者使徒是怎么处理的,你还记得吗?”
蝶紫沫没有控制身躯,任由其因惊恐而瑟瑟发抖,心中有着答案。
“宁可错杀救万人,不可放过救一人。”
这就是使徒,鬼灵失去躯壳更是变幻莫测,不比人心差上分毫,高悬屠刀在无辜头顶上时使徒也想有得选,可只若带上那面具,只若成为使徒就没得选。
“宁杀错,不放过,不管你的手段是什么,在化凡剑下觉悟吧!”
声落剑动,蝶紫沫清晰感知到死亡的冰冷,神魂没有离开而是被困在这躯壳中,心中有着大恐惧,却什么都不能说,没得选的生灵何止是使徒?
极暗中恍然生出明光,和连绵阴雨后破开云层的第一缕辉光相同动人。
没有死,不知道问什么,也不能问为什么。
洛阳收剑挽了个剑花,笑得很阳光,仿佛刚刚那个口口声声诉说自己内在漆黑的是别人。
“别怕,别怕,方才我改变主意了,打算叫你活着,好好活着。”
听闻这话蝶紫沫拳头握的更紧,私下里感知着神魂,那缕素白色辉光就在神魂中,明晃晃如昊日当空,想看不见都难。
“蝶紫沫,只要我一个念头,你就会死,如果幸运,你的族人还能觉醒血脉那她会是下一个你,如果不幸,世上再无蝶紫家族。”
“别出声,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管住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个数。”
“双赢总好过鱼死网不破。”
就是恍然间洛阳再度变脸,所有温暖同等化为狠辣,也在笑,唇红齿白,却比最十八层地狱中最可怕的恶鬼还要可怕。
洛阳很满意蝶紫沫的波动,闪身退后,再度传音,竟带着期许与笑意。
“懂了的话就睁开眼睛,不懂就继续闭着,你可以祈祷,祈祷苍天保佑,最好是那个苍天,我是不会保佑你的。”
蝶紫沫没有迟疑,很坚定的睁开眼眸,看看洛阳,传音道:“南诺知道你这张脸吗?”
这问题是蝶紫沫最想问的,她确实分不清了,昆仑小师叔与阎罗究竟那个才是真正的洛阳,那个又是南诺喜欢的洛阳。
洛阳没有回答,只是挪移到虚空外,踏着流云继续飞向草原,就像游鱼知水,有的事根本就无需回复。
镜湖烟波就此散开,邋遢道人覆手展开棋盘,瞥了几眼又翻手收起,感知着长空的朦胧光辉,道:“不能留着她了。”
“为什么不能?”
天师轻拨钓钩,逗弄着打瞌睡的小精灵,笑容看上去有些怪诞,花白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