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长低头在陈蛋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蛋一下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拔腿就往大门口跑。
乡长也不去追,颓废坐在太师椅上,长吁短叹。
走出乡政府,陈蛋放缓脚步,在中心街闲逛。
中心街是玉泉乡唯一的街道。过去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人流拥挤,是四十七都的商品营销中心。现在,商铺大门紧闭,一片萧条。
陈蛋见一家打铁铺还没关门,便走过去。
铁匠正举着锤子奋力敲打一块刚从炉里拔出来的红铁块,硕大的汗珠从额头一直滚到脖子根。
陈蛋心里很乱,想找个人说话,对铁匠道:“师傅,在忙什么啊?”
铁匠瞄了陈蛋一眼,没好气道:“在打铁。你看不见?”
陈蛋心里本就不舒服,被铁匠一呛,也来了气,怒道:“我好心好意跟你说话。你耍什么威风?”
铁匠不搭理陈蛋,继续打铁。
陈蛋四下看了看,没其他人,便又继续找话,道:“其他店铺怎么都没开?”
铁匠放下锤子,走到陈蛋面前,道:“国破家亡。你能懂吗?你他妈的能懂吗?”
陈蛋道:“我看你他妈的才不懂。国哪里破了?改朝换代而已。戏里说了,三国归西晋,两宋变元朝,这是常有的事。家有没有亡我不知道。我的是没亡。你的可能是亡了。”
铁匠一把抓过陈蛋的衣领,怒道:“你家才亡了。你家才死光光了。”
陈蛋惊道:“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啊?”
铁匠推开陈蛋,眼里泛出泪光,转身继续打铁。
陈蛋见铁匠神含善意,心下好奇,跟过去追问道:“老兄,你怎么啦?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
铁匠叹道:“说了有什么用?”
陈蛋道:“说出来,说不定我能解决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保长。”
铁匠脸上掠过一丝喜悦,之后又是唉声叹气。
在陈蛋的再三追问下,铁匠道:“乡长都解决不了的事。你一个保长能有什么办法。”
陈蛋拍着胸脯道:“眼下这世道,不能比乡长大还是保长大,比的是本事。懂吗?乡长就是一个糟老头,能有什么本事?”
铁匠听后,仔细看了看陈蛋,深深吸了几口气道:“如果你能帮我。我这辈子就给你当牛做马,任你差遣。”
陈蛋豪迈道:“当牛做马的事先不说。你先说说你的事。”
铁匠官名陈天赐,今年四十五,人长得黑瘦,又是打铁的,大家都叫他黑铁。
黑铁从幸里穷,没钱娶亲。四十岁那年,捡了一个流做老婆。未曾想,这流洗漱打扮之后,竟是个年方十八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街坊邻居都说黑铁走了狗屎运,一只天鹅莫名其妙掉进蛤蟆嘴里。全四十七都的男人,老到鸟都硬不来的大老爷们,小到毛还没长全的懵懂少年,都争着来看黑铁老婆的芳容。
难免也会有些登徒子使出下流伎俩,偷摸一下nai子,偷捏一下屁股。每每如此,黑铁就拿起铁锤拼命护卓妻。几年下来,倒也没有哪个se情得手。
流本是邻乡一户农家的养女,名叫李银花。自幼受尽欺辱,后父母双亡,房子被霸,无奈离家出走,四处流浪,风餐露宿,一晃三年。
李银花从未得到过家人的宠爱,对于黑铁的关怀照顾感恩在心,决心一辈子跟着黑铁。对于一切诱惑,都断然拒绝。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和美不胜。
隔年,李银花生下一个男娃。黑铁乐得合不拢嘴,取名陈乐乐。一家三口,美满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
乐乐四周岁那日,街上来了一群土匪,把所有商铺洗劫一空。土匪头子见李银花颇有姿色,哈哈笑,夺去当压寨夫人,一并掳走陈乐乐。命黑铁在一个月内打出一百把兵器,否则就杀了陈乐乐。
黑铁说完,嚎啕大哭。
陈蛋愤怒难忍,大喊:“这土匪太他妈猖狂了。看他阿公我这么收拾他。”
黑铁见陈蛋颇有几分英雄气概,扑通跪在陈蛋面前,磕头不已,大喊救命。
陈蛋拉起黑铁,后悔刚才的表现,又不好直说管不了这事,挠头不知所措。
黑铁把说有希望都寄托在陈蛋身上,哀求道:“保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乐乐就是我的命啊。他要是没了,我陈家就毁在我手上了。”
陈蛋一听“陈家”两字,心里一咯噔,问道:“你也姓陈?”
黑铁道:“正是。”
陈蛋道:“清水县姓陈的并不多。你是陈家沟的?”
黑铁反问:“你怎么知道?”
陈蛋道:“我也是陈家沟的,我叫陈蛋。我爸叫陈钱,我阿公叫陈本基。”
黑铁追问:“你太公是叫陈圭贤吗?”
陈蛋道:“正是。你怎么会知道?你是哪一佻的?”
黑铁道:“你是长房子孙。我是二房的。我太公叫陈圭文,是你太公的堂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论算起来我们是堂兄弟啊。”
陈蛋很早就离开陈家沟。他连爷爷的面都没见过,更别说太爷爷。太爷爷的堂弟?毫无耳闻。
黑铁见陈蛋没反应,就把陈家沟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陈蛋听后,激动不已。
是不是亲党先不用说,是陈家沟人肯定没错。再说,陈家沟本来就没几户人家,彼此也都是亲党。
陈蛋问道:“我有好久没回过陈家沟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黑铁叹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