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山头,闪烁着一点跳跃的光明。
纸钱在燃烧,陈远方胸中的热火也在燃烧。刚才还是假意干嚎,听到背后整齐划一的呼喊后,强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抱怨一股脑冲上头壳顶,挤得眼睛冒眼泪,喉咙出声音,再强忍住就会像溺水一般把无辜的鼻孔撑爆。
“哇呜呜,我母啊。”
天公啊,这哪里是一个男人的哭号,简直就是一个被拐卖到外地三年没见过老母受尽巨大委屈的孩子见到久别重逢的阿母时的歇斯底里和痛彻心扉啊。
这一声,把身后的九个队员全都吓傻。之前也见过陈远方着急落泪,不过那都是蜻蜓点水,眼泪还没落下来就被收回去,一滴也不浪费。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在哭李阿乖?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汉啊。
陈四海不忍心让二哥这样委屈,跪在地上从背后抱住他,动情道:“二哥,就算他们都不愿意打鬼子,还有我。我一定跟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打死一个算一个,直到把所有的鬼子都杀光,一定不会让阿乖白死,更不会让许子继续祸害我们两蛋村的一草一木。”陈远方反身抱住陈四海,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也算我一个。”李二狗平时话不多,今天倒是第一个站出来,“老母的许子,我早都看他们不爽了。还敢杀我的好兄弟阿乖,我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两蛋村的人一个都不能欺负。”
“对,也算上我。”
“也算上我。”
“算上我。”
所有队员将地上的陈远方团团围住,几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像那堆纸钱一样熊熊燃烧。
“阿乖兄弟啊。”陈远方并没有马上停住哭泣,既然死去的阿乖帮他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总得诚心实意哭上几声,“你就安心上路吧,有这么一群好心的兄弟人在,你一定不会白死的。你放心,我们一定齐心协力把村子里的鬼子全部赶走,绝不会让他们再继续祸害其他村民。”
情到深处,其他几个人跟着不停哭鼻子抹眼泪,山间一片凄凉。两蛋村从不跟外界结仇,村民大都安分守己,突然被不知哪里来的鬼子杀了一个,显然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把深埋在村民心中的愤怒彻底激发。
良久,陈远方突然站起来,感觉队伍火候还不够成熟,试探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在这里睡两天觉,然后回去家里抱老婆的抱老婆,抱儿子的抱儿子。”
“不行,那鬼子怎么办?”着急的竟然是郑进财,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泼皮,竟然主动关心起打鬼子的事。
陈远方心中激动,嘴上仍旧冰冷:“鬼子走鬼子的路,你们过你们的桥。到时候你们先回去,我和四海留下来跟着马副官好好学开枪,回去再把鬼子一个一个收拾了。”
“不行,我们也要学开枪。”郑进财急道,“我们也要打鬼子。既然已经上了同一条船,你怎么可以撇下我们不管?”
“对啊,对啊,远方哥,你怎么可以撇下我们不管啊?”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纷纷表达对学开枪和打鬼子的强烈意愿。
“行了,都别嚷嚷了。”陈四海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出来唱双簧了,“给你们机会学枪,你们认真学了吗?你们连天公王爷的面子都不给,还敢跟教官吵架,这是一个学生的样子吗?我二哥说话你们也不听,那怎么叫做跟着他?那是往他脸上抹屎,还不如都不要学,省得我们兄弟两个生闷气受冤屈呢。”
郑进财急道:“四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给远方脸上抹屎啊?我们能干那样的事吗?这一路来,要不是有远方,我们几个可能都被那两个鬼子折腾死了。我们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你说是吧,远方?”
陈远方咳嗽两声,指了指那堆即将熄灭的纸钱道:“兄弟人啊,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想给阿乖报仇,想保住咱们那个村子。但是,光是嘴上说说能行吗?周团长让我们学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要是没有碰到周团长,我们哪里去找枪?哪里去学枪?怎么跟鬼子真刀真枪对着干?这些都是不可能的。现在,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你们却一个个懒懒散散,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这,这怎么叫人不心寒呢?我还是那句话,趁现在什么都还没开始,赶紧都好好睡个觉,过两天回家去,安安生生躲在家里,等着我们兄弟两个回去把鬼子收拾了再出来。要是我们两个收拾不了鬼子,那就只能央求你们到时候给我们收拾,随便埋了烧点纸钱就行。”
这话像一根根冰冷的毒针,嗖嗖嗖刺向每个队员的心脏,钻心的疼痛让每个人彻底觉醒。
陈乐乐向前迈了一步,拍着胸脯道:“杀鬼子的事,怎么能少了我陈乐乐。远方我实话跟你说,我从下就在你家长大,跟你们兄弟几个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你们要打鬼子,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要带上我。就算你们不带上我,我也就死皮赖脸跟着了。不就是学枪嘛,以后你们怎么学,我就怎么学。要是有半点偷懒,咱们几十年的兄弟情就算玩完了。要真的是那样,我阿爹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陈远方动情地看着陈乐乐,哽咽道:“乐乐呵,按说我还得叫你一声阿哥。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阿爹当年的苦就没有白受。行,不管去哪里,我一定算你一份。”
“还有我呢。我跟你阿爹的交情,那可是大家都知道的啊。当年你阿爹被胜利欺负,还是我去求的情,是不是?你阿爹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