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保长陈蛋和长工黑铁、兰轩。
陈蛋举棋不定,犹豫再三,到底要不要去连庆家。一路慢吞吞,一会儿,一会儿挠痒,想尽办法左躲右闪。
黑铁见陈蛋神色不定,以为张秀娥的死和他有关,有心袒护他,把他拉到边上,低声问:“保长。你是不是不想去?如果你真不想去,就找个地方溜达溜达。我跟兰轩去就行。回去绝对不会在女东家面前说漏半个字。”
陈蛋刚想答应,又一想,这怎么能瞒得住,当下领了情,感激道:“说哪儿的话呢。村里有人出事,作为保长怎么能没去呢?去。一定要去的。”
黑铁看了看陈蛋的脸色,迟疑道:“这个这个,保长不是不方便嘛。”
陈蛋一惊,以为黑铁看到了什么,心里发虚,低声追问:“这话怎么说?你是不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黑铁见陈蛋神色紧张,知道其中肯定有事,却不知道什么事,便据实道:“没,没有啊。我是看保长脸色忽明忽暗,好像左右为难,就随口问问了。”
陈蛋松了一口气,心想,横竖是个死,先装下去吧,能装多久算多久,打定主意道:“别啰嗦。快走。救人要紧。”
来到连庆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哭喊一片。陈蛋以为张秀娥真的死了,心里悲喜参半。悲的是,张秀娥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就这样被自己害死了。喜的是,偷情之事死无对证,谁也深究不了。这保长照样当得安稳。
三人推门而入,见众人团团围住瘫软的张秀娥。陈蛋假装毫不知情,失声大呼:“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连庆见陈蛋进来,目露凶光,把张秀娥轻轻放在地上,转身换做狰狞面目,疯狂扑向陈蛋。陈蛋吓得两腿发软,想躲躲不开。连庆掐住陈蛋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捏将下去。陈蛋只觉呼吸困难,两眼发黑,内脏翻滚,气血上涌。
连庆边掐边喊:“gan你娘。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众人见状,赶紧上前拉开连庆。连庆腾出左手,奋力抵抗,左甩右挡,右手仍旧死死掐住陈蛋的脖子。
陈蛋濒临崩溃,反倒冷静下来,伸手抓住连庆右手食指,使劲往外掰。连庆疼痛难忍,不得不撒开手。陈蛋也不追击,放开手指,闪到一边。
连庆却不肯善罢甘休,暴喝一声,又扑过去。陈蛋早有准备,借势抱住连庆,二人滚成一团。众人不敢靠近。滚到门脚,陈蛋灵机一动,附在连庆的耳边说:“事情说出来对谁都不好。”
连庆虽然愤怒,头脑却清醒。想到张秀娥刚刚因此自杀,万一在众人面前说穿,她肯定不能再活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自报家丑。想罢,紧紧抱住陈蛋,握紧拳头狠狠攻击他的背部肋部,借势哭喊道:“我弄死你。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当什么鸟保长?村民有难你都没有马上出现。有你这样当保长的吗?你不是说全村人的死活包在你身上吗?你不是说跟你在石头村就能平安快乐吗?gan你娘啊。”
陈蛋见连庆话锋突转,知道他不想事情败露,心下大慰,推开连庆,假意赔礼道:“是我的错。是我失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却一点都不知道。真是失德啊。”说罢,拨开众人,走到张秀娥身边。
张秀娥无力地看着陈蛋,眼神发直,就像看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完全不在乎的路人。陈蛋心里发冷,愧疚不堪,眼泪涌上眼眶,诚挚问道:“你这是为什么呢?这又何苦呢?”
张秀娥闭上眼睛,不再看陈蛋一眼,嘴里轻轻喊了声“阿庆啊”。连庆一把推开陈蛋,蹲在地上,抱起张秀娥,爱怜道:“秀娥,怎么啦?”
张秀娥颤抖道:“我又给你丢人了。你就让我去死吧。这样我还能好过一点。”
连庆哭道:“你死了自己倒是好过了。有没有想到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众人争相宽慰。
杜爱先道:“后生家啊,你这才哪里到哪里啊?就要死要活的。做人不是这样的哦。想当年,我被土匪抓去,衣服被tuō_guāng光,绑在山寨三天三夜。那是多丢人的事?我死了吗?没有啊。我逃回来了,而且好好活下来了?还活了六七十岁。这是要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要是像你这样薄皮薄面,我可能都死了几十年了。还能知道这石头村?”
连母道:“你这说的什么啊。谁说我家秀娥是被人tuō_guāng衣服啦?这能随便比吗?你七老八十了,什么都能开得开。我家秀娥才几岁啊?”
杜爱道:“我也没说秀娥被人tuō_guāng衣服啊。为了你儿媳妇,我都敢把自己的丑事拿出来说咯。来来去去,就是要说后生家要勇敢一点,不管遇到什么,只要敢活下去就没事。”
连母不再搭茬。李婉萍接道:“是啊。是啊。做人啊,什么苦都得受。那道坎跨过去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逃荒路上,什么苦都吃过。无路可走,难忍时,甚至连尿都喝过。我忍下来了,才能遇到星权,有个新家。只有熬得下去,才能修来新的福分啊。”
一群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吵吵嚷嚷。张秀娥迷迷糊糊,越听越刺耳,干脆捂起耳朵,哇哇尖叫。
彭举人立起身,咳了几声,冷静道:“各位。各位。静一静。秀娥刚刚醒来,身子虚弱。你们就别在这里吵闹了。都回家去吧。接下去几天,各家轮流煮一碗鸡蛋面线来,给秀娥压压惊。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