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罪立功是个容易骗人的词语。从戏文里面看,一旦戴了罪,想要立功,那就像切菜一样简单。
张来根、张兴业兄弟两领了命令屁颠屁颠走出学堂,心中意气豪迈,一心想要踏平土匪窝。走没两步,张来根先回过神,发现这菜并不好切。土匪窝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如何踏平?
张兴业也犯了难,想要折回去问连胜利。张来根劈头盖脸给了张兴业一个耳刮子,大骂:“你是不知道死活啊?连长好不容易给了咱俩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敢再回去招惹他?再说了,连长也不是神,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李震海的窝在哪里,他就能知道?你这样去问,他要是知道便好。要是不知道,那可要怎么收场?还不当场把咱们两个给毙了?”张兴业惊出一身冷汗,郁闷得不再说话,低头往前走。
张来根脑子比较灵活,想起李震海出手救了陈蛋和郑进财,断定李震海与陈郑二人有瓜葛,决定去找这两个人问问虚实。张兴业建议道:“郑进财就是个醉鬼,找他也说不出个屁来。还是找陈蛋比较实在些。”
陈蛋从树上掉下来后,摔得不轻,加上在树上吊了许久,浑身酸痛,躺在床上依依呀呀叫个不停。张莲花伺候了一阵,见无大碍,边撇下他下地干活。
张来根张兴业进门时,陈蛋并没有看见,只顾着揉肩膀摸屁股。张来根咳嗽两声,阴阳怪气道:“陈保长好大的架子啊。”
陈蛋努力睁开眼睛,一看是部队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忍痛滚下床,不停鞠躬道:“哪里哪里,结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军爷面前摆架子啊。”
张来根笑道:“免了免了,看你疼成那个鸟样,乖乖躺着吧。我问你一个事,你得给我老实回答。如若不然,就把你吊回树上去。”陈蛋对那棵树心有余悸,慌忙答应。
张来根不紧不慢道:“那你就乖乖说吧,李震海在哪儿?”
陈蛋就怕人家问他李震海的事。虽然李震海把他从树上放下来,但是也让大家觉得他这个保长与土匪有瓜葛。清清白白的一身就这么被污染了。再说,李震海神出鬼没,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陈蛋老实道:“军爷,我不知道啊。”
张来根冷笑道:“看来,你是在树上还没吊够啊。”
陈蛋哀求道:“别别别,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我早就主动去告诉你们了。李震海出现得很突然,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想想,我们要是有关系,他怎么不好好的把我放下来,却要大老远割断绳子,让我结结实实砸到地板上。你看看,你们看看,我是头壳朝地掉下来的,后脑勺破了一个大坑,现在还在流血呢。”
张兴业过去拨开陈蛋后脑勺的头发,果然看见一道血口子,对张来根点了点头。张来根信了陈蛋的话,迟疑道:“既然这样,就给你个立功的机会。你帮我们判断一下,李震海最有可能在哪儿?”
陈蛋看了看这兄弟两个,问道:“你们要去找李震海?”
张兴业道:“对。”
陈蛋似笑非笑道:“就你们两个?”
张来根道:“对。”
陈蛋摇头不说话。张兴业一把扯住陈蛋的衣领,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老母的摇什么头?”
陈蛋缓缓道:“这是要去送死啊。李震海什么枪法你们没看见?那就是百步穿杨,几百里以内取你们两个的人头犹如探囊取物。你们现在连枪都没有,怎么去找李震海?这不是去送死是什么?”
张来根一听,整个人软了下去,愁眉紧锁,不再言语。张兴业急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陈蛋叹道:“还能怎么办?去了是死,不去更是死。怎么死就只能让你们自己去选择了。”
张来根、张兴业兄弟俩完全失去了主意。这哥俩毕竟才十七八岁,涉世未深,遇到这样性命攸关的选择,还是举棋不定。陈蛋自身难保,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兄弟俩只能怏怏出了陈家大门,晃晃悠悠往村口走去。走到村口,张来根道:“这样瞎走也不是办法。”
张兴业应道:“我也知道不是办法,那要怎么办呢?你拿个主意,我跟着你就是了。”
张来根道:“找是肯定没地方找的,这里到处都是山,每座山头都可能藏土匪。这要是一座接一座的找,等我们死在山上了都找不到什么。”张兴业抬眼扫了一遍蜿蜒起伏的群山,唉声叹气。
张来根道:“找是找不到,但我们可以等。”
“等?”
“对,等。”
“怎么等?”
“就在村里等。你想啊,李震海拿了枪要干什么?土匪拿了枪就是要抢劫。连长的阿爹花了一枪块大洋才买了他两把枪。也就是说,他的手上还有十把枪,说不定还会再拿出来卖。”
“他要是不卖了呢?”
“不卖也会带着枪出来抢啊。你傻啊?土匪不打劫要靠什么吃饭?”
“他要是不来石头村打劫呢?”
“那咱们两个就死呗。行了吧?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总会为什么,不会点其他的?要不你给我想个办法出来?总之,我说等。你等不等?”
“等。”
打定主意,兄弟两个又商量了等的地点。思来想去,得找个不会让连长发现的地方,而且得有吃有喝的。最后,决定躲在陈蛋家。
兄弟俩折回陈蛋家,想在那住上一段。陈蛋吓得不轻,害怕这两个瘟神真的住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