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蛋挨家挨户去宣读了公告。村民反映平平,并未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陈蛋没有感受到应有的尊严感,心里略微有些失落。
傍晚,连胜利又去找了陈蛋。有了上次愉快的接触,陈蛋这次显得很是轻松,老远就跟连胜利打招呼:“连长,来啊。”
连胜利笑呵呵道:“是啊,得多向你这个老保长讨教讨教才能管好队伍啊。”
陈蛋素来喜欢听好话,也不客气,笑道:“这话虽然不能当真,但多少有些道理的。我经历过的事情,要比你多得多呢。”
连胜利道:“保长这话讲得还是客气了。直白点说,你吃过的盐要比我吃过的米还多。”
陈蛋笑道:“那不敢哦。我要是吃那么多盐,早就咸死了。”
连胜利笑道:“保长就是这点好,谦虚啊。而且任劳任怨,是全村百姓的楷模啊。你看,今天走家串户的也没见你叫过一句苦。”
陈蛋摆手笑道:“这算什么啊。当年我当差的时候,走遍整个清水县城都是轻松的事。”
连胜利笑道:“那是那是,保长毕竟是练过的人,不简单着呢。我们言归正传啊。各家各户都通知了?”
陈蛋道:“连长信不过我?”
连胜利道:“这说的什么话呢。我信不过你还能信谁?那肯定是全村都通知到了。不过,这好像还不够。”
陈蛋道:“难道要通知两遍?”
连胜利道:“那倒不是。这样啊,昨晚部队开会研究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很有代表性。为了这周围百姓的人身财产安全,还是应该把旁听百姓的范围扩大一些。最好是扩大到周围的几个村庄去。你是保长,跟邻近的其他保长多少会有些交集。所以,还是想请您再到周围的村子去把这个公告宣读了。甚至可以抄几份,张贴到各个村子去。”
陈蛋一听,一个头立刻变成两个大。石头村本来就山高皇帝远,离其他村子都在几十里路以上,去一个村子就得一天。这周围一圈,有五个村子,就要用去五天,还得马不停蹄死命赶。这算什么鸟差事?
连胜利见陈蛋面露难色,笑道:“我也只是说说,保长要是觉得为难,那就本座亲自去吧。我想,这几个村子的保长多少还是得卖本座几分薄面吧。”
陈蛋脸上有点挂不住,人家堂堂连长都可以去,为什么自己一个小小保长就去不得,急忙抛了畏难思想,慷慨道:“这都小事,我去就行了。宣读个公告还用连长大人亲自去?那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连胜利笑道:“保长果然明白事理。石头村有这样的保长,是所有百姓的福气啊。”陈蛋被夸得云里雾里,真就觉得石头村有了一个陈蛋就是黑暗中有了一堆篝火,或者像一个守寡多年的中年女子突然嫁给一个青壮男子。
连胜利见陈蛋应允了,起身道:“那我就走了,这几天就拜托保长了。等你回来后,再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陈蛋道:“连长拒放心,不送。”
隔日,陈蛋起身去其他村子宣读公告。
临行前,张莲花觉得自己的预感应验了,连胜利果然没给陈蛋带来什么好果子,忍不住骂道:“我就知道他连胜利不会突然猫哭耗子吧。你看,这就没什么好事。几个村子,说得多轻松啊。他怎么不自己去走走看?这个死夭寿,很会使唤人啊。几句好话就把你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你也是啊,人家叫你干嘛你就干嘛。人家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陈蛋怒道:“念念念,念你老母啊。连长能叫我做事,那就是看得起我。你还念什么卵鸟?是不是要我这个保长真的不干了你才会爽?”
张莲花道:“是啊是啊,做什么破保长啊?一点权力没有,天天被人欺负,你算个什么保长?你是被人欺负得还不够爽?”
陈蛋最受不了人家说尖酸刻薄的大实话,尤其受不了睡在身边这个女人毫不留情的剜隔,当下走到张莲花面前,挥手给了她一个响亮巴掌。
张莲花捂住嘴巴大骂:“夭寿啊,你就是这样一个鸟人,在外面像个孙子,在我面前就像个霸王。有本事你到外面去霸啊,别总在我一个女人面前逞威风。天天打打打,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不死在半路上不要回来了啊。”
陈蛋被骂得头壳发涨,心脏突然刺痛一下,隐隐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盘旋在头发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