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的人、攻城的人,都机械的拉着弓弦,射出一支支羽箭,直至手臂已经酸软无力到再也拉不开弓,或者他们自己被对方的羽箭射中。
有人一边呕吐着,一边将攀上城墙的人捅下城去;有人身上挨了许多支箭,却仍挣扎着不死,最后抱着敌人一同滚落下去……
黑色的山峦变成了血红色,变成了血红色,那些消逝的生命慢慢的汇集成了一道道血红色的溪流,在山石间缓缓流淌,最终渗入泥土中,又重新变成更浓重的焦黑色。
第五天,第六天……
哥舒翰暴跳如雷,他亲自到阵前,将负责最新一lún_gōng城的高秀岩、张守瑜二将叫到面前,恶狠狠的命令道:“从明日起,给我分成四队日夜不休的攻城!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内,就算用活人垫,也得,你俩提头来见!”
二将面露难色,那高秀岩素来狡黠,对哥舒翰施礼道:“末将有一计,只是有些……有些歹毒,不知是否可行!”
哥舒翰一听,怒道:“两军交战,你死我活,有什么歹毒不歹毒的?速速讲来!”
……
“雪域神鹰”悉诺逻消瘦的脸上那对金色的鹰眼仍旧是精光四射,他两鬓也已有了些斑白的颜色,六天的激战中,他一人就射杀了三百余名唐军士兵,射死射伤了唐军十余位将校。他的手臂已经抽筋了,不得不被亲兵们架下城来休息片刻。守城的吐蕃士兵已经折了一大半,查点过后还剩两千来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守城的箭矢和滚木礌石也已经剩得不多了。
“多骞去了六天了,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思忖着。
多骞是自己麾下最英勇也是最机警的战士,箭术还得到了自己的亲传,他离开时候唐军还没有合围,以他的身手应该冲得出去,龙驹岛距离这里往返最多三天路程,但却至今未归,是不是……?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道:“副元帅!副元帅!多骞回来了?”
随后,几个亲兵从外头架进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来,正是多骞,浑身是血,似乎已经昏迷。
人们用青稞酒将多骞灌醒,多骞愣愣地看着悉诺逻,半天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悉诺逻问:“多骞,怎么了?大王子的救兵呢?”
多骞嘶哑地嚎哭道:“没有救兵了!副元帅!没有救兵了!我去了龙驹岛,可是,那里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啊!我找啊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放牦牛的老人,他说,大王子的兵马早在五天前就已经向西撤退了!没有救兵了!副元帅!没有救兵了!”他说着就“嗷嗷”的大哭起来。
他一连寻了几天,没有找到一个吐蕃士兵,这才不得以回石堡城报信,唐军又将石堡城围得铁桶一般,他又在死人堆里趴了一天一夜,这才寻了个空隙悄悄溜回城中。
此时悉诺逻已经完全明白那个大王子琅支都的歹毒用意了!他算准了自己不会推卸坚守石堡城的重任,又抽调了自己一半的人马,显然是将自己和剩余的五千将士当做了诱饵,而自己从来于权力方面毫无兴趣,能让琅支都如此处心积虑除掉自己的原因,恐怕就只有……只有……赞普……!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赞普尺带珠丹那张温和而带着微笑的面孔。
“……我的神射手悉诺逻啊,我将这副弓箭赐给你,也将雪域高原的安宁和光明之军的荣誉托付给你。希望你用自己的生命捍卫它的尊严……”,当年赞普那番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地对多骞说:“多骞,你现在给我吃饱喝足,然后睡一觉,半夜你还要杀出去!”
多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嚷道:“副元帅!我的老师!没有救兵了,我要留在这里,跟大家,跟你一起死战到底!我多骞不是胆小鬼,要不我怎么会回来?”
悉诺逻一字一句地说道:“多骞,你听我说。你不是去搬救兵,我要你回到逻些城,我要你带我的信回去!去找莽布支将军,告诉他,赞普……赞普他可能有危险!”
……
唐军又是一连两天的昼夜攻城,吐蕃守军只剩不到八百人,唐军又在城下损失了两三千人,负责攻城的唐将张守瑜一个没留神,被悉诺逻一箭射中面门,不幸阵亡。
第十三天的早晨,一轮血色的朝阳映红了石堡城。
唐军又换上了一批生力军,他们经过了充足的休息,士气高昂,而石堡城城头的吐蕃士兵,则又坚持抵御了一整夜,此刻东倒西歪地喘着粗气,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唐军又一次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不过这一次冲在前头的,不再是唐军的盾牌兵,而是一大群身穿破破烂烂的吐蕃长袍的牧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还有小孩儿。他们都是高秀岩这两天命人从河西、陇右等附近州县抓来的吐蕃牧民,大约有一百多人,而其中还夹杂着三四十个化妆成吐蕃牧民的唐军士兵,他们暗藏兵器,人人蓬头垢面,混在人群中很难被识破。
那天,当高秀岩献上这条毒计的时候,引起了营中众将的一场激烈的争论。
新到哥舒翰营中的掌书记高适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离开张守珪营中后便又回中原漂泊,曾遇到李白和杜甫,三人结伴寻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