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海面上风平浪静,潮水正在退去,礁石裸露,清晰可见当时他被海浪高高抬起、重重摔在上面的那块活动的礁石。
在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惊心动魄,又是那么的超凡脱俗,如今都幻化成海市蜃楼,消失在遥远缥缈的海天之间。
“如梦,你在哪里?”
没有回声,只听得海浪无力地拍打着礁石,哗啦哗啦地如同呻吟。
他将手中的信件撕成碎片,奋力地抛向大海抛向空中。纸屑在空中飞舞盘旋,随风飘落到山崖下海面上。
什么同年同月同日生,什么如痴如梦,什么浪漫的约定,什么此生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封信,通通地都葬入大海之中吧。
曾经的浪漫之地演变成伤心之地,这里已不再值得留恋。完成这样一种自我拯救的仪式,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他穿过松树林,沿着原路往回走,暗下决心要尽快遗忘掉所有的一切。
隐隐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莫非是苹果树正在开花?莫非沙万里沙柳夫妻俩,仍在海湾的尽头栽种着苹果树?
他沿着海湾一侧的小路走下山崖,沿着那条石子路走向海湾的尽头。说不清为什么,正处于悲愤之中的他,特别想跟那对形似隐居的夫妻说说话。
苹果的花香渐渐浓郁,远远地已能望见那座小土山上,粉白的苹果花开满了山坡。再往前走上一段距离,转过山脚,他看见那三间土房子上飘着炊烟,应该是沙柳大嫂正在做午饭吧。
他绕过土房子,继续往前走,在山坡上的苹果树间寻找着,终于找到那个掩映在树丛中、弯腰除草的强健背影。
柳晓楠沿着梯田旁的羊肠小路,向沙万里走过去。沙万里听见有人来,直起腰看清是柳晓楠,拎着锄头大步走下山坡,嘴里喊着:“兄弟,是你吗?”
“是我。”柳晓楠大声回答:“沙大哥,我是闻着花香找来的,大哥这里如同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令人流连忘返。”
两个人在小路中间碰面。沙万里依然穿着一身褪色的迷彩服,粗糙的大手紧握着柳晓楠的手,喜不自胜地问:“兄弟,你这是特地跑到我这里来玩,还是有别的事情?”
“海葬!”柳晓楠脱口而出,见沙万里惊愕地看着自己,又补充说道:“到海边埋葬了一段感情,顺便来看看大哥大嫂。”
沙万里不大明白柳晓楠话里的深意,可也看出柳晓楠风尘仆仆,眉头紧锁,面色晦暗像蒙着一层灰尘,目光中隐藏着愤怒,眼睛里像燃着火。
他判断这个兄弟是遇到了什么难心事,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说:“快到晌午了,如果不嫌弃大哥家粗茶淡饭,到大哥家喝两盅?”
“我正想找大哥大嫂唠唠,不过,可没带什么礼物。”
“兄弟外道了。按理说,咱哥俩这几年没见过几次面,不过两三次,更谈不上什么深交,可说话对路对脾气。我这里常年没有人来,只有兄弟你还记得我,我也记得你,这就是缘分。”
柳晓楠跟着沙万里,有说有笑地走进这户独居在海湾深处的农家小院。小院不大,却养着鸡鸭两头猪一群羊,显得很拥挤;屋里摆设简单,一台十七吋的黑白电视机,是最为贵重的物品。
沙柳早已放好饭桌摆好碗筷,等候男人回家。桌上的饭菜不过是几块玉米饼子,一盆土豆丝汤,一盘鸡蛋炒韭菜,一大碗野菜,一小碗豆瓣酱。
见到柳晓楠来家做客,沙柳觉得寒碜还想再炒一个菜,被沙万里拦下。这个兄弟不是外人,不会挑理。
沙万里拉着柳晓楠坐到火炕上,拿出一瓶当地产的白酒和两个玻璃杯,分别倒了半杯酒说:“兄弟,我不知道你的酒量,也不灌你酒,喝好为止。”
沙柳坐在一旁给柳晓楠夹鸡蛋菜,想起什么来问道:“你那个漂亮的对象呢?结没结婚?”
沙万里瞪了沙柳一眼说:“你瞎打听些什么?”
难得沙柳大嫂还记得只见过一面的岳雪莲。柳晓楠吃了一口野菜蘸酱,野菜苦涩的滋味很对他的胃口。他说:“她去国外留学,嫁给了美国人,不回来了。”
沙万里和沙柳都愣住了。沙万里重重地放下筷子,骂着沙柳说:“跟你一个熊样。你还不是出国,就把我扔在沙漠里,兔子似的自个儿去找安乐窝。”
沙柳嬉笑着:“多大点事儿,还值得你记恨一辈子?要不是还念着你的好,你当我愿意陪你在这里吃苦受罪?”
嬉笑怒骂都是真性情,果然有故事。柳晓楠不停地打量着这两口子,吵嘴也这么有滋有味,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沙万里端起酒杯说:“兄弟,我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男人嘛,什么事情都会经历到,什么事情都要拿得起放得下。”
沙柳夺过沙万里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说:“兄弟,女人也不容易。不是逼到那个份上,谁愿意放着喜欢的人不嫁,非要昧着自己的良心,被人戳着脊梁骨?”
柳晓楠跟沙万里碰杯,喝下一大口说:“大哥,过去的一切,真的都能忘掉?”
“忘不掉!”沙万里看着柳晓楠,谨慎地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对沙柳说:“你讲给兄弟听听。”
沙柳挺直腰,微微晃动着身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庄重起来,仿佛她要讲述的故事,牵动着她全身的神经。
她说:“我和你大哥是一个村的,从小一块儿长大,长大后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