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都市现代>父亲的土地母亲的河>第131章飞沙走石之一拆迁户

熟睡的一家人,被屋后轰轰隆隆咣咣当当的搅拌机给震醒了。

睡在里屋的女儿沙沙响率先发出一声尖叫,十三岁小姑娘尖利的嗓音能刺破人的耳膜:“吵死了,烦死了!晚上不让人安静学习,早上还不让人好好睡觉,有完没完了?”

躺在外屋的沙柳看了看时间,起身穿衣,扭头朝里屋喊:“别嚎了,想把房盖给顶开啊。”

沙沙响理直气壮地接着嚎:“下学期我就要上初中了,这种环境还让人怎么学习?考不上重点高中,考不上大学你们负责。”

跟女儿拌嘴是一种特殊的乐趣,沙柳朝身旁的沙万里抿嘴一笑说:“这么大的责任我们可负不起。”

沙沙响借机提出条件:“那就搬回楼上去住。”

沙万里穿好衣服下炕,走到里屋拍拍女儿的头说:“不好跟你妈扯着嗓子叫唤。”

沙沙响用被蒙住头,闷声闷气地抱怨:“谁像咱们家,还住在老房子里。”

沙万里商量着:“顶多这一年。”

沙沙响从被里伸出半个头,瞪着老爸:“一天也不行,都住两年了。咱们家像候鸟一样搬来搬去,你们也不嫌累得慌。”

“还挺会形容的。”沙万里笑着走出里屋,无奈地对沙柳说:“闺女说的也是个事,咱们没有考虑到孩子马上就要上初中了,要不你们娘俩先搬回去。”

这两年,他们一家冬季在楼里住,暖气一停又搬回老房子。老房子是四间瓦房,前院跟残存的葡萄园连在一起,四下里被参差不齐的楼群围在中间。

工地一开工,嘈杂的机械轰鸣声响成一片,不到晚上八九点中不会消停,对孩子的学习确实有影响。

沙柳叠着被说:“这才搬进来没几天,哪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

“一个人倒没什么,孩子学习重要。”

沙万里走出家门,习惯性的抬头看看天色,到房前屋后溜达一圈。

天色灰蒙蒙阴沉沉的,太阳从楼群的缝隙中硬生生挤出来,像是刚从泥土里打了几个滚,灰头土脸的。风从楼群间穿过,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被风刮起的各种颜色的塑料方便袋和泡沫保温板的碎片在空中飞舞盘旋,把天空装扮得五花八门绚丽多彩。

院子里了无声息,没有喧嚣高亢的的鸡鸣狗吠,没有悠长的绵羊的咩咩叫声,只落着一层白色的泡沫颗粒,轻飘飘的扫都扫不走,憋气碍眼。

沙万里走进废弃的羊圈,里面堆放着一垛垛截成很短的葡萄藤。

高楼大厦建在葡萄园上,葡萄藤被连根挖出,当成建筑垃圾随意扔掉。他和沙柳从附近建筑工地捡回来,晾干锯断。用葡萄藤烧火做饭取暖,火硬耐烧,像劈柴棒子一样。

他抱起一捆葡萄藤走出羊圈。以前早起总有干不完的活,打扫院子清理羊圈,到葡萄园里锄草打水叉子查看长势,忙忙碌碌又乐在其中,现在却沦落到给老婆抱柴禾烧火做饭的地步。

他抱着葡萄藤朝屋里走,眼睛不由自主地、狠狠地盯着房子正面墙上那个大大的黑色的拆字。那个拆字一定是用大板刷子写成的,笔势奔放犀利,还画上了一个大圆圈,类似于以前公安局的布告上给死刑犯的名字上打的红叉,他的四间瓦房也是这样被宣判了死刑。

是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已不属于他,农家小院纷乱繁杂忙忙叨叨的小日子早就离他远去,他只是这个小院的临时住户。

沙万里抱着葡萄藤进屋,沙柳已在灶间生火做饭,葡萄藤在灶里噼里啪啦旺旺地燃烧。

沙柳低头烧火嘴不闲着:“别什么都依着你那宝贝闺女,咱这葡萄园一年也有几万块收入,撂荒了怪可惜的,没人撵咱们走就接着住下去。”

想法虽然一至,心思却各有不同。沙万里放下葡萄藤走出家门,走到院门口仰头察看着大门旁那两棵核桃树。

那两棵正值壮年的核桃树,在早春里舒展着枝条,暗自积蓄着力量孕育着生机,却不知还能存活多久。

等到这四间瓦房连同这个小院被推倒铲平,它们也会被连根拔起,旺盛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落了个跟老家的那棵老核桃树同样的命运。

沙万里轻轻抚摸着核桃树光滑的树干,心中隐隐作痛,总觉得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他每天早起都会轻轻拍打着核桃树粗壮的树干,似告慰似离别,仿佛这两棵老核桃树的子孙能听懂他的心声。

沙万里来到院门前五垄地村仅存的这块葡萄园里,凝神站立,仿佛又站在老家沙里屯高高的沙岗上。

这块幸存的葡萄园不过十几亩,用不了多久就会像老家的大草甸子一样从他眼前消失,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无能为力。

当年爹站在老河套的沙岗上,巡视着两岸幸存下来的面积不大的沙草地,是不是跟此刻的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情?

这一带原是大片大片平整的农田和葡萄园。沙万里和沙柳经营者二十多亩的葡萄园两个蔬菜大棚,耕种三十几亩土地,饲养一百多头绒山羊,实现了多年的心愿。

那是他一生当中最为辉煌得意的时候,那是一段怎样火热的日子啊!

三年前,他家所在的五垄地村整体规划成为开发区,开始陆续地拆迁,他拿到了一笔可观的土地补偿款和四套楼房。

祖祖辈辈土里刨食,一夜之间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村里人争先恐后地忙着装修搬新家。

沙柳的儿子庄海建议,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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