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点半钟,管理宿舍的阿姨,准时在走廊里摇响了手中的大铜铃,清脆的铜铃声伴随着喊门声令人心烦意乱。

宿舍里的人陆续地醒来,个个哈欠连天唉声叹气。柳晓楠迷迷瞪瞪躺着没动窝,于智勇抬腿朝上蹬了几下床铺,他才坐起身来。

晚上七点钟,宿舍里的人统一时间睡觉。柳晓楠实在是太亢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不断回味着跟赵广志老师的谈话过程和谈话内容;想不明白那个女大学生小岳,为什么会突然翻脸;想象着发表后,该怎样释放那种狂喜的心情,该跟谁一同分享自己的快乐;下一篇又该写什么,到哪里去寻找素材......

编辑部的大门是敞开的,只要能写出优秀的作品。

他知道今晚上夜班,必须好好睡上一觉。他强迫自己忘掉白天的一切,把大脑清空,刚刚迷迷糊糊地睡着,铜铃声便把他无情地摇醒了。

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些,柳晓楠和于智勇关小云按时进入车间,到岗位上去接班。厂房里恒温恒湿,令人昏昏欲睡,机械的轰鸣只当是催眠曲。

别再说什么农村人吃苦耐劳,殊不知城市人吃的是另一种苦。违反生物钟半夜爬起来工作,那些老纺织工倒班工作了几十年,岂不是另一种非人的煎熬?怪不得在城市里招不到年轻人。

梭库都装满了,柳晓楠站立着趴在小车把上闭一会眼睛。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支配,骨节酸软精神倦怠。

如果此时能够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幸福有时就这么简单。

小鹿又蹦跳到身边,耳边响起关切的询问:“第一次倒夜班,不大适应吧?”

柳晓楠抬起头,对着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点点头。

伍艳丽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两块糖,递给柳晓楠,贴着他的耳朵说:“薄荷糖,含在嘴里会清醒些。”

柳晓楠摇摇头,跑进附近的卫生间,在水池边用凉水冲了一阵脑袋,头发湿漉漉的,脸上挂着水珠走回来。伍艳丽微笑着走开。

好不容易熬到中间休息的时间,柳晓楠饭也不去吃了,靠墙坐在纬纱包上抓紧时间打盹。

王萍拿起一个空线轴要打柳晓楠,伍艳丽小声说:“你惹他干什么?他第一次倒夜班不适应,咱都经过这个阶段,让他眯一会儿。”

王萍用勺子把指着伍艳丽玩笑道:“我看你是想走咱们组长的老路,这就护上了?”

王艾青不爱听了,扭着身子左右询问:“学我怎么了?你们都以为我生活艰难,其实我的幸福你们永远体会不到,感情越磨练越牢固。”

王萍撇撇嘴心中暗想,打肿脸充胖子,谁苦谁知道。

正说着话,张仕钥走过来,看了看一侧墙上并排的、用水泥抹成的四块黑板,对董小军说:“咱工段的黑板报该换换内容了,不能一个多月还是一副老面孔。”

“办黑板报都把我愁坏了。”董小军站起来说:“今天想了一下午,才写了点关于农民轮换工的内容,欢迎农民兄弟姐妹加入我们的行业。我这就换。”

董小军站在凳子上擦净黑板,打好横格,拿起粉笔在上方正中写下“新鲜的血液”五个大字。下面的内容才写了一半,于智勇和关小云吃饭回来。于智勇给柳晓楠带回四个包子,不吃饭怎么行。

关小云看了一眼黑板报,小声对两个人说:“就这两把刷子还写黑板报。”

于智勇对柳晓楠说:“我记得在高中时,咱班的黑板报一直是你主办的,上去露一手,给咱们争点脸面。”

柳晓楠吃着包子说:“露什么露,别让人下不来台。”

关小云说:“你这个人总是一拉一筋筋的,没劲。”

三个人说的话,被王萍偷听到了,她对张仕钥说:“段长,他们仨好像看不上小董写的黑板报,嘀嘀咕咕的。”

张仕钥对三个人说:“谁有特长发挥一下,工段大力支持。”

董小军也说:“谁会办黑板报,我替他装纬。”

于智勇硬拉着柳晓楠站起来,关小云也在后面推搡着他。

柳晓楠白了一眼于智勇说:“你把黑板擦干净。”找了一块抹布进了卫生间。

关小云说:“懒驴懒马屎尿多。”

这句农村的大土话,倒是把大家都逗乐了。

柳晓楠并非上厕所,他把抹布浸湿了后回来,站在凳子上目测了一下间距,把湿抹布的一角团成球状,写下一个湿乎乎的字。拿起一截红粉笔顺着水印一笔描下来,便成了一个空心的美术字。将空心处用绿粉笔涂满,又凸显出立体感来。

如法炮制,他在黑板上,写下“青春在机台绽放”七个标题大字。

董小军吃惊地问关小云:“晓楠以前在你们村是干什么的?”

关小云说:“他就是个种地的,爱看书爱写字。过年时,我们村里的春联都是他写的。”

董小军赞叹说:“这么厉害。”

关小云却说:“他也就这么点能耐。”

张仕钥和王艾青互相点了一下头,伍艳丽抱着王萍的肩膀,眼神中水光潋滟。

只要是想做好一件事情,柳晓楠必定是全神贯注的。他听不到别人的议论声,只在下面的内容中倾注自己的真情实感。

一代又一代纺织工人的辛劳付出,换来缤纷多彩的世界,这是值得赞美的,他为融入这样一个集体而感到幸运和自豪。

无需提前打底稿,行云流水似的写


状态提示:第37章露一手--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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