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热炕上,身上蒙着一床厚棉被,面前放着一本稿纸。写上几段字,便要放下笔搓着手,嘴里哈出的热气凝结成一缕缕淡淡的白雾。
这篇名叫《经纬线》的,只写了一个开头,不过几千字。往事如同镌刻在脑子里,少年事情的友情,一幕幕像电影画面一样清晰。他常常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左右着,迫不及待地想用文字抒发心中的情感,可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疼痛不已。
写下几十个几百个字,疼痛感促使他不得不放下笔,缓解一下焦灼的情绪。
断断续续地写,有时还会出现一种幻觉,谷雨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写下的每一个字。他冲着她咧嘴笑:心里没有怨恨,只是疼,不会诋毁你的形象。
此时,他又进入这种状态,甚至感觉不到寒冷。现实带给他的冲击,远胜于风霜雪雨。
孟想想推门走进来,寒气立即包裹住她的身体,不禁打了两个寒颤。她说:“大师兄,这屋太冷了,你还要写作,咱俩换换,我过来睡吧。”
柳晓楠说:“我习惯了。你老家那边肯定没这边寒冷,你会不适应的。”
孟想想的眼神中充满着敬佩:“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会相信写了两部电影的大师兄,会在这么寒冷的屋子里坚持写作?由此可见,每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是有超出常人的付出。”
柳晓楠说:“我们成长于艰苦的环境中,自己不去努力,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你也很努力,而且脑瓜子特别灵,你的学习成绩让你的大师兄羞愧难当。”
孟想想自信地笑着:“我如果不努力,且不说能不能对得起父母付出的心血,辜负了大师兄的希望,辜负了婶娘的厚爱,我哪还有脸来柳子街?”
柳晓楠揉搓着冰凉的脸颊:“你去睡吧。小时候比现在都冷,不也长大了?”
孟想想走出那间屋子,回到姥姥和婶娘的身边。虽说是第二次走进这个陌生的家庭,心里感受到的却是无边无际的快乐,以及难以言明的厚重的踏实感。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早早地起来忙活。杀了猪,柳致心对柳晓楠说:“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跑一趟复州城,替我去请岳子凡。”
柳晓楠说:“以前也请过,岳老师不会来的。”
柳致心说:“来不来是他的事儿,请不请是我的事儿。”
柳晓楠乘车来到复州城,代表父亲去请他的岳老师,不料岳雪莲也回到父亲家里。柳晓楠好奇地问岳雪莲:“你不是一直等着欣赏电影《从军记》,怎么回来了?”
岳雪莲淡淡地说:“原作者都不去欣赏他自己的作品,我又何必去替人家鼓掌叫好。”
岳雪莲昨天中午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无意当中看见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柳晓楠和孟想想双双走出校门。柳晓楠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看样子是要回家,那个孟想想随行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两个人平时关系密切,已是公开的事实。他对她关爱有加,吃饭学习相伴相随,自行车快成了她的私人交通工具。她仰慕他崇拜他,经常去他的纺织厂宿舍,说是跟人学缝纫。
她相信,因为他们俩的关系始终停留在同学的关系层面上,经得起任何推敲。
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不和自己结伴回家,甚至连声招呼都不打,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块玉观音价格绝对不菲,她懂得一点相关的知识,仅仅是为了表达谢意?表达得太过分了吧?
玉观音一直佩戴在胸前,带给她温暖,带给她希望,却始终感觉不到心想事成的那种神秘的力量。
她临时做出决定,下午提前结束工作,乘火车回到父亲家里。按照以往的惯例,新年元旦,柳晓楠一般都会出现在父亲的家中。她希望,能在父亲的家中见到他。
岳子凡仍坐在热炕头上,患有严重风寒的双腿上,盖着一床小被子。他看着柳晓楠和岳雪莲说:“年年来请,你爸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不喜欢那种喧闹的场合,这样吧,让雪莲代表我去。”
岳雪莲抢先说道:“柳叔叔可没请我。”
柳晓楠给自己找台阶下:“我爸没请你,我请你。我正式邀请小岳老师去我家吃猪肉,去体验一项原始的活动。”
“还是原始的,还挺神秘的,你确定我会感兴趣?”
“破冰捞鱼。不是捕鱼,是捞鱼,有没有兴趣?”
岳雪莲的确不感兴趣:“没体验过,不知道。”
岳子凡对岳雪莲说:“你一直说你写不出晓楠那种生活气息、乡土气息浓郁的,主要是因为你没有深入到民间。跟晓楠去吧,感不感兴趣都要去亲身体验。”
岳雪莲顺水推舟,跟着柳晓楠走出家门。坐上汽车,十公里的路程,不到十分钟便到了柳子街。
岳雪莲心中暗自感慨,距离真的很近,绕了一个大圈子才相识,错过了最能留下许多美好回忆的青少年时期。天意还是偶然?
她四下观望着柳子街,意味深长地说:“似曾相识......”
柳晓楠走在前面领路,他忍着笑说:“到了我家里,你还会见到一个熟人。”
猜到了是谁,岳雪莲问:“我想像不到是谁。”
“孟想想。”柳晓楠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淡定地说:“你一定好生奇怪,我怎么会把孟想想领到家里来。我们柳家的祖先,来自山东栖霞县李家庄,孟想想来自李家庄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