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身子依旧紧绷着,不住地颤抖着。尹千秋想起那年在边塞军营的重逢,那时她面色青白,双目紧闭,自己抱着她就像是抱着一具轻软得不似活人的精巧玩具,整整一天一夜,他连呼吸也不敢放肆,深怕一个不小心怀中人便会支离破碎。如今换了她抱着自己,他能够听见她说话,能够感受到她环在自己背上温柔的双臂,却仍旧感到全身的血液都似被抽干了一样的痛。
成亲以前,他怨恨着她许诺自己却被别的男人抢走的东西,整日想到的不是子谦的江山就是自己要亲手夺回的一切。那时他们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他怀疑她变心,她不满他计较。成亲以后,他得到了表面上能够得到的一切,却始终接近不了她的真心。无双的死像是将她的三魂七魄也带走了一半。她的灵动与蛮横,冲动与任性全都隐没进一个他不得进入的世界里。而留给自己的只是残缺不全的温柔。三四年来,他总怀抱这这样或那样的不满过活,以往得不到,如今得到的也不完整。他总说她不够在乎自己,可现在看来,自己才真是一天也没将她放在心上过………..
“好了……都说没事了……”林子君轻轻捧起他英俊却惨白的面庞,无奈道:“先前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方才卢大夫所言只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千万人中或有一人会变成那样,且绝不会是这般年纪……”
“你早知道……你早知道却任其发展?”他还是无法接受。她不看重他也就罢了,如今为何连她自己也不看重?
“你不懂……”林子君摇摇头,仍旧耐着性子解释道:“方才卢大夫也说这,这病本就是思虑过重所致,许多商贾高官都曾患过。这三年来我静心调养,比原先已好了许多。”
“我不信……”
“我的话你总是不信…”
“我…”尹千秋一时语塞,只得尴尬地偏过头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亦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敷衍自己,觉得她并不真心想与他相守,只是无奈地任时光拖着,顺从着…….好像世间已没有什么是她在乎的,连她自己的命也都……..
“这都什么时辰了?”窗外微微透进晨光,子君揉了揉微酸的眼窝,换了个话题道:“让人进来更衣吧,别误了早朝。”
“我不去…”他的手依旧紧紧牵着她的,低垂着的眼眸里满是倔犟。“你的病不好,我哪儿也不去。”
“千秋…”
“你不在乎,我不能不在乎……”另一只手也合上她温软的手,“你是我妻主,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应该要照顾你……”
林子君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依旧淡薄,像是一张恒久不变的画,宁静,至美,却始终少了些灵气。
“你已经很照顾我了…”她抽出自己的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跻身进他的怀中。“这三年来我足不出户,家里家外的大小琐事都是你在料理。我是个女人,你不嫌我无用,不嫌我懒慢………….千秋,你已经很照顾我了……”
“……子君,你是我妻主…我不会……”心里微微有些泛酸,他不停地轻吻着她的的耳畔发际。自己在遇到她以前也都是一个人,日子过得比现在还要辛苦。只是他从来也不在乎,反正外人的闲话也听惯了。这三年来他纵容她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未想过要向她邀功,只求她不要因无双的事记恨自己,不要觉得他费尽心力,到头来只给了她一方牢笼……..他从来也没想过,没期待过她会真的懂得自己的好,这么多年来他努力地追赶着她,强占着她,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够好。尤其是眼见着那么多年轻的男子进入到她的生命,甚至是她的身体里,他怕她有一天会不要自己,所以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可如今她竟说出这番话来,怎让他不心生悔恨?
“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子君…我…”
“别说了…”伸手抵住他的唇,微笑道:“都过去了………你能容下子承,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的病没什么要紧,你只顾好外面的事,别让不相干的人来烦我,便已是照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