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那人.还是没找到吗?”
尹子谦也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摇了摇头道:“舅舅怀上孩子不久她就告母丧返乡,那时想着只要孩子怀上了,剩下的就只看舅舅的命了。所以也没想着要留她”见她不言语,又继续道:“我已派人去她家乡捉拿,可是子君.已经是这样了,便是拿了她回来,又能怎样呢?”
子君也摇摇头,不敢把心中猜忌说出来。
“从京城去她家乡要多久往返?”
“快马半月左右。”
“那便再等两日吧”或许也只是自己想多了,若那人真不是畏罪潜逃的话.
屋内,尹千秋靠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心是一只已经空了的药碗。木然消瘦的面孔看得她又是一阵心疼。
“你若真是不想看到我,开口说一声就好。”拿过他手里的空碗放到一旁的矮几上,“孩子是我做主拿掉的,我不后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拿掉那孩子千秋,你说句话好不好?我知道你怪我,除了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尹千秋缓缓移转着目光,定格到她悲戚的容颜上。他还是喜欢看她笑的样子,不是初识时那种魅惑疏远的笑,而是熟识后偶尔孩子般娇俏陶然的笑,仿佛山花满地,香风拂面,那一霎那的满足会让他觉得这一生承受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过几日,待我身子好些了,便挑个吉日把子承再娶进门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抬头,满心满脸的意外。难怪方才子谦会提到子承。十天来他不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眼下一开口便是这句
“.总得有人给你生个孩子.”他牵起她的手,置于掌心,呆呆地看着。
他想起那年花船上相识,她年纪轻轻便已名满天下,坐拥无尽荣华,身旁有美眷相伴。原是何等灿烂的一生,直到遇见了自己.
“你还年轻,子承也还年轻以前我只想着自己,以为凭一己之力能给你圆满,直到你因无双的事落病。”
“不关无双的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子谦将她的原话转述给自己听的时候,已如死灰一般的心便又生出深深眷恋。“我不怪你.只是,那孩子是我最后的赌注,如今都已输得干净,就算你性子再好,我也没理由再拖着你了.”
林子君死死咬住下唇,只一眨眼泪水便要滚落,可她却终究只瞪着双眼,愤然道:“这些年我劝了你无数次,你不肯让,如今我安心留在你身边,你反倒不要我了.好,好.既是你已有安排,不用改日,我今儿就回去娶了他。”她就是这般秀脾气,受不得半点委屈。想到自己为了他,几乎是亲手扼杀了那婴儿,而如今他却说出这般话来,气上心头,撑着他的手起身,扭头就走。
尹千秋还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注意她说什么,只见掌心如含苞的白玉兰一般的手陡然一晃,便下意识地去拉,正巧子君也用力向外,这一拽便牵动了伤口。
她回身见他撑着一旁的矮几,蜷着身子,心下焦急不忍,便又只得坐回到榻上。
“.你让我看看.”
尹千秋闭着双眼,额上微微冒出细汗。他按住她的手,默默摇头。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当他得知那孩子没能保住时,心上便像是开了个血洞,连呼吸都疼。
“我害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怨我就已经很好了.”她的掌心软腻,无论何时都是这般无力,却时常让他觉得抓不住。“娶子承,或是带他去找叶朝颜,从今往后我再不拦你无双的事,算是还你了.”
“谁要你还了.”她终是哭着答道。“说好了专宠你一辈子,不能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心里又是一疼,他的眼底也不禁浮上水雾,倒衬得沉静多日的双眸稍稍有了些灵气。
“已经是一辈子了.”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不等她说话,又道:“我早该知足的只是我这人就是这样,不输尽全部就不肯认错。”
她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展臂搂上他的脖颈,嘤嘤哭泣,仿佛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
尹千秋习惯性地收紧了双臂,埋首入她温热的颈间。他曾经真以为自己能这样抱着她一辈子,吸着她发间的幽香,就好像拥抱了整个世界
“子君,你陪了我八年,其中点滴已足够我记一辈子了”
“不许这么说.”她摇着头,眼泪鼻涕都糊在他的侧领上,“争了这么久,我都什么都让出来了,如今你怎么敢不要我!?”
悲恸似是开了闸的洪水,十日前就该流下的泪水终于溢出眼眶。就像她说的,自己争了那么久,如今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可勉强束缚了她又能如何?
“.对不起.”虽非全是他所愿,但他毕竟夺走了她的一切,让她变成一个枯守家中,只依附于自己的女子。
“对不起.”他知道她性子好,心肠又软,便明知她不那么喜欢自己,还是自私地将她圈在身边。
“对不起.”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迟早能弥补她失去的所有。
“对不起.”他终究想不到,最后这奋力一搏,终究也只是逼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尹千秋紧紧地抱着她,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完。这三年来她的清冷和顺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她心里想着别人,或许是已经离世的无双,或许是失智的子承,或许.是远在千里之外却为她诞下一女的叶朝颜。他受不了自己心中的猜忌,更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