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此话一落,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御座之上那股强烈的杀伐之意,身为人臣,若是连皇帝的脸色都看不懂,那他们这些年也就白活了。皇帝是明君,却并非仁君,惹怒皇帝的下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在立后这件大事上,他们似乎决定要抗争到底,哪怕因此而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很奇怪的逻辑,但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现下的决定有何不妥。

甚至有人认为,若真在劝解帝王以大局为重,以社稷为重时而殒命,那自己便将成为流芳千古的名臣,在史册之上也算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古人多重名声与名望,胆小的文人,有时候也能变成视死如归的大丈夫。

奚成壁冷眼看着下首,脸上的表情虽未见得有多愤怒,但那双阴寒的眼,却已说明了他此刻心中的杀意之浓,他望着那名昂然不屈,字字铿锵的老臣,嘴角一扯,竟笑出了声:“宫中见血封喉的剧毒多得是,爱卿喜欢哪一种,朕即刻派人给你送来。”

随着他这一声不轻不重的话语,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为紧张,仿佛被拉满的弓弦,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血溅三尺。

众臣纷纷低着头,躬着身,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从上首往下看去,竟只能看到一片低垂的后脑勺。

皇帝不开口,谁都不敢开口,虽说不惧砍头,但事到临头,还是会感到害怕,视死如归不是随口说说就能做到的,谁不想长命百岁,名望和性命比起来,还是眼前能看到的实际些。

再说,皇帝的手段一向铁血冷酷,就算自己不在乎生死,难道也能不在乎家人的安危?

看着这些和自己作对的臣子,奚成壁忍不住阵阵怒火中烧,有些事情,一旦牵涉到大部分人的利益,他们才会变得这般忠君爱国,不惧生死,可事实上,他们那一颗颗迂腐的脑袋,从来都未真正为君分忧过。

拿祖制来说问题,他们这是在公然威胁他这个皇帝!

可人人都知,他崇尚孝道,若是不将祖制放在眼里,必将引起朝局动荡,人心不稳,以他的持重,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身为帝王,必要行得端坐得正,这天理不容的事,他是万万不能做的,否则便枉为人君。

是啊,立后一事,的确不仅仅是自己的私事,还关乎到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可难道因为他是帝王,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了吗?他立后,不是为了朝堂平衡,六宫宁和,也非为了社稷黎民,说白了,他就是为了自己,他想将那个心心念念的姑娘娶回来,做自己的妻子,这在民间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事,到了他这里,怎么就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成了大逆不道有违孝举之事了?

他心里怒,心里气,又觉得万分委屈,都说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怎么就连迎娶自己喜欢姑娘的权利都没有?难道,真让他做一辈子孤家寡人,这帮臣子才觉得高兴,才觉得舒坦?

看着底下一排排的人头,想到身为人臣的他们,在劳累一天归家后,尚且有个体贴人嘘寒问暖,煮酒斟茶,自己是皇帝,拥有执掌天下的权利,留下一个自己深爱的姑娘陪着自己,难道还需他们来百般置喙不成!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他干脆一横心,对那名依然躬着身的老臣道:“爱卿年事已高,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百善孝为先,爱卿儿孙满堂却不能享绕膝之欢,实在是朕之过,现在特许你告老还乡,朝中之位自有人担任,爱卿不必忧心。”

众臣齐齐倒抽一口冷气,皇帝这是打算开始排除异己,肃清朝堂了吗?

那名提出异议的老臣怎么也没想到,奚成壁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原本想着最坏不过一死,但他这道旨意,便是将他毕生所有荣耀与权位悉数剥夺,这简直比赐他一死还要狠绝!

雪白的胡子狂颤不已,他艰难的跪下叩首道:“谢主隆恩。”事到如今,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心知皇帝已然动怒,即便求情也是于事无补,更有可能会连累家人,如今起码性命得保,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见那老臣一副战战兢兢之态,奚成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他向龙椅的椅背靠了靠,两手搭在扶手的龙头上,目光闲闲自下首每个人的脑袋上掠过,就像在打量一只只待宰的肥羊。

所有人的神经全部绷了起来,殿内原本就紧张的气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扯得更紧,终于,奚成壁在环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之前一名对江晚鱼身世提出询问的大臣:“徐爱卿,册立皇后的事情,朕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若有纰漏,朕定然不会轻饶,你可明白?”

那臣子浑身一抖,两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他叩首谢恩不是,抗旨不遵也不是,就那么半躬着身,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一张端方的脸,都被眼前这两难的境地给生生逼得扭曲了,在场诸臣,都对此人默默表示了深切同情。

奚成壁也不管他是否接旨,命令一下,便对身旁内侍道:“退朝。”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大步走下御阶,离开了正殿。

一场早朝下来,整座京都都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到处可见人心惶惶,惊恐难安。皇帝虽然冷酷残暴,但在文武百官心目中,却是个重义之人,这朝中大部分官员,从先帝继位起,就效忠于奚国朝廷,当年澹台国攻占而入,奚国覆灭后,一部分人抵挡住


状态提示:第64章 风波--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