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涩地舒了口气,慢慢坐下,想来笙哥是被我连累了,不然凭着他的家世,凭着舅舅和李世民的交情,绝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萧笙继续道:“我的任务是招降郑州司兵沈悦,但在洛阳城里我遇上了荆王王兴本的长史的戴胄,戴胄认出了我却没有告发,从他隐晦的言谈中得知连年的混战洛阳里早已人心惶惶,他想向唐军投降而又苦无门路。我利用这一点试图取得洛阳的军防部署”,他突然停住了,神色里有几分不明所以的哀郁,目光仍是那么平静地投向我:“瑶瑶,你相信吗?我是真得想帮李世民取下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一切本该很顺利得,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他派出掩护我的那些人竟临阵脱逃……是我疏忽了,取军防部署本就不在此行任务之列,他们没有必要陪我以身犯险。”
浣浣正把一大束芦花插进窗前那个破旧的陶瓶中,普通的花束,无香亦无好颜色,被她奉为珍宝般捧在怀里,清宁而淡然。
我不自觉地盯着那捧芦花看,说不出心里是何种感觉。萧笙突然问:“你还想着他吗?”
我垂着眸不语,他将手搭在眉骨上回忆道:“初入军营那一天众将退去我走在最后,在主座上的他突然叫住了我”,他澹澹一笑:“我疑心自己听错了,可他接着说,‘你还真得敢来’。我想着这是战场,他是主帅,天高皇帝远又是刀剑无眼,若他想要我的命,哪处危险便派我去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便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他说‘若是到了这里还过分惦记自己的生死,那当真是要自寻烦恼了。殿下若是想要我这条命尽管拿去,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连我都要觉得可惜了。’”
我听得入了神,不禁问道:“他怎么说?”问出口马上就后悔了,可又不能收回。所幸这次萧笙没有用那种眼神来看我。
“他笑了笑,将手搭在椅背上,极随意的神态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王者气度,语气也很是散漫,‘是呀,这里既没有大哥,也没有杨忆瑶,要你的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了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本王为什么要杀你,早些送你下去好和她双宿双飞么?本王得不到的,你也得给本王离得远远得。’我不知为何,被他几句充满恶意又近似恐吓的话弄得悲从心中来,不想也不愿再与他为敌。他却没有这个意思,盯着我,没有那种除之而后快的戾气,只有极为淡远的疲倦,‘本王答应了萧大人不为难你,可是你最好还是少在本王面前出现,本王……真得不想看见你’。”
我该怎么想呢,或许他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寡情,也并没有完全地忘记我。这样的猜测再也无法在心里激起难以抑制的情愫与思念,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了,还是再经历这些磨难后我变得贪婪了,想要的更多了。
彼此间沉默无语,变化得只有渐渐西斜的光束和慢慢凉却的饭食。萧笙敲了敲桌子,道:“快吃吧,现在洛阳里能吃到这样的饭已经很不易了。”
我乖顺地将碗端起来小口的啜饮,食不知味么,更多的是苦涩。
自唐军围攻洛阳以来,城中乏食,民食草根木叶皆尽,相与澄取浮泥,投米屑作饼食之……种种景象惨不忍睹。不论将来是何结局,我希望着这场战争早些结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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