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永信到旅顺时,已是中午。顾不上吃饭,直奔大狱去了。大狱在白玉山下。到了大狱门口,果真像盛世飞说的,高墙电网,飞鸟难入,四围是日本宪兵把守,戒备森严。甄永信不通日语,站在大门外,不敢上前和日本宪兵搭话。过了一会儿,从旁边的小门里,走出一个老头,装束与日本宪兵不同,甄永信猜测,这人应是监狱里的中国杂役。便放开胆子,上前搭话,果然,老头听得懂。
“什么事?”老头冷眼盯着甄永信问。
“我要找你们的钱狱典长。”甄永信边说,边掏出一封昨晚他摹仿盛世飞的笔迹,写给钱狱典长的一封短信,交给老头。老头接过信,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转身进到里面。
一会儿功夫,老头带着一个人出来,向甄永信指了指,说,“喏,就是他。”
甄永信向那人看去,但见那人身材短矮,面色铁黑,单眼皮,小眼睛,颧骨上凸着横肉,猜想,这人就该是盛世飞说的钱研开。
钱研开走到甄永信身前,问道,“你姓甄?”
甄永信笑了笑,点头说,“是。”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钱研开又问。
看钱研开言语冷硬,一脸威严,公事公办的架势,甄永信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可是已经来了,只怕这是救世德的最后一个机会了,便不想错过,壮着胆子,放底声音说,“世飞兄托我给你带来一点东西。”
不料此话一出,钱研开脸上立马解冻,露出笑来,甄永信见了,心里有了底,觉着世德有救了。钱研开笑了笑,说,“世飞兄真是讲究,我俩谁跟谁呀,真是的,还带什么东西。”
“这里不方便,请钱狱长借一步说话。”甄永信紧跟着说。
钱研开顿了一下,对甄永信说,“你稍等一下,我回去交待一下就来。”说完,回到大门里。大约一袋烟功夫,又从大门里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二人一道往前走了一段路,拐到一个街角,甄永信问,“钱狱长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像样的好饭店吗?”
“前面的望海楼就不错。”钱研开向前面的一座酒楼指了指,二人就往那边去了。进了酒楼,甄永信要了一间雅座,二人坐下,点了些洒菜。等着上菜的功夫,甄永信见门外无人,从怀里掏出两根金条,递给钱研开。钱研开见了,故作惊讶,连忙推辞。“甄先生这是做什么?”
甄永信使了个眼神,暗示钱研开不要声张,小心让外人听见。那钱研开果然听话,不再争执。
“钱狱长切勿推辞,”甄永信低声说道,“这些只是兄弟的见面礼,钱狱长收下无妨,兄弟还有一事相求,钱狱长如能成全,将另有十条相送。”
钱狱长见甄永信说话爽快,办事周密,猜想他必是道中之人,便收下金条,问道,“甄兄有话,但讲无妨,只要小弟力所能及,定会玉成其事。”
“犬子甄世德,前些年在街头滋事,打了一个日本人,不料被日本人课以重刑,眼下就关在钱兄这里。”
“噢,这么说,甄兄就是甄世德的父亲?”
“正是。”
“对上了,对上了!”钱研开说,“这年轻人是冤了些,我刚来时,调阅宗卷看后,也觉得罪不当罚。可甄兄也该知道,眼下是日本人的天下,又能奈之如何?不知甄兄此次找我,想让我帮做什么?”
“救他出来。”甄永信说得斩截。
钱研开听罢,故作惊讶,看了甄永信一会儿,说道,“这怕不易吧。甄兄也看见了,这所监狱,墙高基深,又是日本宪兵把持,要想往外捞人,真比登天还难。”
“所以才找到钱兄,求钱兄帮着想办法。”怕钱研开漫天要价,甄永信点了他一句,“我在江湖上,曾听人说过,监狱之中,可以花钱雇人代替服刑,连死囚也可出钱找人替代。”
见甄永信也熟知些狱中玄机,钱研开推托说,“甄兄所言,是中国的监狱,这里是日本人的监狱。小鼻子办事,爱较真儿,不像咱们中国人这样好通融。”
“照钱兄看来,就没有一点办法?”
钱研开一手插进兜里,拿手摩挲兜里的金条,一手捻着胡须。一个主意没想出,点的菜上来了,二人开始端杯吃起。吃了一会儿,钱研开说,“我倒有个主意,就是牵涉的人太多,挺费事。”
甄永信听出,钱研开是在变着法儿勒他,好在眼下钱不是问题,救人要紧,便不再犹豫,开口道,“钱兄但做无妨,花多少钱,说一声就是了。”
钱研开听了,沉吟片刻,说,“怎么也得再加五条,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一点问题没有。”甄永信当即表态,“什么时候要,钱兄给个话,我随身带来就是了。”
“你看啊,”钱研开放低声音说,“这事,我打算这么办,现在监狱里人满为患,关押了近五千号人。小鼻子又忒小气,不想再扩建狱室。狱中人多,饮食不好,常有囚犯瘐毙牢中。狱室中出了死人,通常要通知驻监的日本法医验明,就用监狱里的驴车,拉往后山的乱葬岗扔掉了。那小鼻子法医,平日住在狱里,好喝几口酒,和我挺投缘,到了时候,趁我请那法医喝酒的当口,让令郎装死,我让法医随便开具一张死亡证明,让两个杂役,把令郎拉往后山乱葬岗上扔掉,到时候,你在那里等着,给令郎换身衣服拉回家,这事就算做成了。”
甄永信听了,直想离席给钱研开跪下磕头,又怕钱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