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特斯回到狼镇第四天的清晨,也是一个周日的清晨。
温特斯惬意在镇上散步,不时从焦土里捡出一两枚钉子。
正要去望弥撒的人们看到驻镇官,离得很远就挥手问好,温特斯也同乡亲们打招呼。
早年间并村设镇时,狼镇镇中心除了镇公所只有教堂——准确说是先有教堂,才有镇中心。
狼镇人民绝大多数以种地为生,仅有的一点手工业分散在各村。
吉拉德使出浑身解数才使狼镇成长为温特斯初来时见到的模样。
例如铁匠作坊——吉拉德几次灌到米沙不省人事,才成功说服老兄弟把作坊从杜萨村搬到镇中心来。
命运弄人,狼镇人筚路蓝缕三十年,一轮兵灾,毁得干干净净。
好在温特斯回到这里,亲手将她重建。
接下来,又一轮兵灾,温特斯的辛苦也被付之一炬……
不过谚语说得好:[别往井里吐痰,终有一日你将饮到井里的水]。
目前“二毁狼镇”的主要责任人都在劳役营编筐赎罪,而这座温特斯深爱的小镇已经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
冷冰的锻炉窜起火苗,叮叮当当的脆响又从铁匠铺传出。关键部件和图纸还在,所以锯木坊很快复产。
监狱在军营的废墟上拔地而起——费大力气夯实的平地没道理弃用。
萨木金学习着他的百夫长做事,他做得很好。
就是卡曼神父可能有点不开心,因为他的教堂刚刚重建,就又被一把火烧得精光。
按理说,烧了也没什么,再造就好。狼镇有工具、有人手、有木材,烧掉正好造个更漂亮的。
问题在于卡曼是经过正式祝圣的旧教神职人员,而萨木金……萨木金是新教徒。
因此萨木金能够以客观冷静的态度评估狼镇教堂的重要性——毫无疑问排在重建清单的最后一位,不时还要被插队。
萨木金给卡曼神父盖了间四面没墙的棚子,算是暂时提供给旧教徒们一处举行仪式的地方。
卡曼没有来找温特斯讨说法,温特斯也没向卡曼致歉或解释。
回到狼镇的第一天,温特斯便派人护送窑匠肖恩兄弟去热沃丹。剩下几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米切尔庄园盘桓。
卡曼对温特斯爱答不理,米切尔夫人倒是很高兴温特斯能回来。
温特斯陪米切尔夫人聊天,主要讲皮埃尔和斯佳丽的事情:皮埃尔在荒原上的经历?斯佳丽最近又在忙什么?
不时也聊一些联省和维内塔的近况,以及塔尼利亚群岛上的趣闻妙事、风土人情。
温特斯与卡曼最初相识的时候,卡曼的嘴角常年挂着温和的微笑,而温特斯总是不耐烦的模样,懒得理睬前者。
如今两人的相处模式完全颠倒过来:卡曼每次见到温特斯都异常焦虑,以至于显得暴躁;温特斯却笑眯眯地主动向神父问好。
但“跟我去热沃丹”这话,温特斯一次也没提过。
教堂旧址传来钟声,这是仪式即将开始的通告。
温特斯听到钟声便走回劳役营,萨木金等在门口。
“俘虏集结完毕没有?”温特斯笑着问。
“都准备好了。”萨木金敬礼。
“不错。”温特斯把手里的钉子交给萨木金:“这都还能用,怎么不回收?”
萨木金哭笑不得,血狼土里刨食一样翻找半天,敢情是在捡破烂。
萨木金强忍笑意,严肃回答:“是,我这就安排人捡。”
“算了。”温特斯叹息一声:“我找了一早上,应该被我找光了。”
另一边,卡曼神父见信众已经差不多到齐,便开始主持进台礼。
卡曼内穿长白衣,外披深绿色的天鹅绒绣花祭披,圣带绕过颈后垂在胸前,神圣而庄严。
他划礼,刚要开口,看到温特斯高高兴兴走进“教棚”。
卡曼深深呼吸,继续主持进台礼。
下一刻,他还没出口的话语被“右!左!右……”的号子声呛回喉咙。
俘虏们站成纵队从劳役营里开出来,一排接一排,就像一条长蛇朝着教堂新址爬过来。他们一直走到木棚外,在守卫们的口令引导下依次席地落座。
狼镇的旧教徒们不明所以,甚至有些惊慌失措,纷纷四下张望。
任凭卡曼修养再好也忍不下去了。
他怒气冲冲走到温特斯面前,咬牙切齿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温特斯就坐在这间简陋教棚的第一排,堂堂正正回答:“望弥撒。”
“你是魔法师,你望个屁!”卡曼的脸都涨红了。
“小点声。”温特斯责备道:“信众听到你骂人多不好。”
“温特斯·蒙塔涅!你以为你是魔法师,我就对付不了你!是不是?”卡曼紧咬牙关,攥着拳头,脸颊都在抽搐:“你以为你可以一次次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是不是?”
“不是因为我是施法者。”温特斯伸手揽住卡曼肩膀:“而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卡曼狠狠打掉温特斯的胳膊:“我才不是你的朋友!”
“可我是你的朋友呀!”温特斯努力拿出最真诚的笑容。
“你到底要干什么?!”卡曼几近抓狂。
“你真想知道?”
“说!”
“我要赦免劳役营的大部分俘虏。”温特斯正色回答:“宣布赦免令之前,我想要让他们听一次弥撒,给他们一点宗教的劝诫,免得他们日后再干坏事。”
“就这些?”卡曼像被浇了一桶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