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冬至的眼睛不仅动了,同样,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眼角滚落,只是沁着冰山地狱特有的寒凉,沿着他毫无血色的面颊蜿蜒而下。
泪水挂在尖尖的下巴,像是等待蓄势般,短暂的停顿后再重重砸落进冰山表层那厚厚的积雪,灼烫出一个深深的雪坑。
“冬至,冬至是我,白泽!我是白泽!你记起我了吗,我是白泽啊!”白泽盯着那滴从冬至眼角滚落的泪,心像被尖锐的刀生生剖成两半,鲜血淋漓。
它前爪扑抓着冬至淡薄的身躯,摇晃着,想要得到回应。
如果可以,它真想有一双手,一双正常人那般可以环抱住想要拥抱的人的有温度的,热乎乎的手。
它想好好抱一抱流浪了数万年的另一半自己,想紧紧抱住他,跟他说:“辛苦了,欢迎回家!”
可它没有手,它只有硬邦邦的四只没有触觉的蹄子。
它第一次开始羡慕人类,所有活着的时光里,第一次那么羡慕,第一次那么遗憾。
“你来了。”冬至嘶哑的声音突然低低响起,像粗噶的砂纸摩擦着发出的艰涩的声音。
白泽猛地抬头,激动的盯着冬至的嘴,眼神灼灼。
“我来了!你记得我了?你想起来了是不是?你想起我来了是不是?”白泽的身体又向冬至身上爬了爬。
壁荷没忍住,一把将它薅了下来,小声提醒:“你好好站着,冬至现在什么身体情况你不知道吗?你那身板儿全糊他身上他能受得了嘛!”
说着,壁荷手指暗暗给白泽指了指被它蹄子划出的道道红印,在冬至白的几近透明的身躯上显得异常刺目。
白泽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它原地徘徊着,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没事。”冬至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低低哑哑,却安抚了白泽的心。
白泽泪眼朦胧,直直注视向冬至:“回来好么?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冬至笑了,他直直注视着白泽,注视着它饱含热泪的眼睛,苦涩的笑了。“你希望我回去吗?”
壁荷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冬至的这个笑,怎么回事?她皱起眉头,与文渊对视一眼。
“我希望!我希望你回来,回到我身边!”白泽急急回应,它在冬至面前急不可耐的踢踏着四足,像是终于找到了宝藏,能给它以新生的财富的宝藏。
“好啊!”冬至笑容更大了。
“不好!”文渊突然出声,壁荷也觉察到不对,急急冲过去想抓住冬至,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冬至笑着的眉眼缓缓有血泪滑落,越来越多,像是开了闸,血液从七窍汩汩涌出,越涌越烈,他周身白茫茫的冰山雪地瞬间被染成一片血红。
白泽看傻了眼,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冬至不是答应它要回来了吗?他不是答应它要回到它身边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冬至,冬至……”白泽低低呢喃,它像被人施了咒法,除了嘴唇,其他地方动也不能动。
原本就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冬至像是要将浑身的血彻底流干。随着脚下大地被染成一片血红,接着,八层地狱的天空也开始逐渐变了颜色。
一片火红的晚霞逐渐从头顶开始蔓延,不断扩大,直到天地一色,目之所及,血红一片。冬至的笑脸像崩坏的镜子,在白泽面前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彻底崩裂,散落到天地间,消失不见。
白泽此刻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呆呆的,傻傻的看着散落漫天的晶莹如星星般闪亮的碎片,一动不动。
壁荷明白了,冬至那个苦涩的笑真的很苦。
花莫见,草莫见,人莫见,不仅仅是对贾申。此生不再见,永世不相见!
冬至彻底消失了,因为白泽希望他回去,所以,他走了!正如数万年前,因为白泽希望他出现,所以,他来了。
或许冬至早就寻回了往生的记忆,所以他才会那么漠然,那么痛苦。他奋力感受每一世情劫的爱恨别离,他用心感受作为一个单独个体所能体验的所有情绪。
十八层狱循环往复,或许,他也在努力感受每一种痛,记住每一种痛。这是他作为一个人,一个能独立存在的人所能体会到的最真切,最彻骨的感触。
壁荷眼眶湿润了,冬至,那个倔强的孩子,他的人生注定是个漫长的悲剧。她低头看向依旧傻愣愣坐着的白泽,不知该如何理顺自己的情绪。
文渊伸手轻轻抚上壁荷的背,安抚性的拍了拍。“因缘和合,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他们真正的劫!”
“真正的劫?”壁荷仰着脸看向文渊。
文渊面上不再有笑,他表情少有的严肃注视向壁荷,缓缓开口:“百世情劫里真正的那道情劫,也是独属于他们俩人共同的情劫!”
“洪荒宇宙,凡是凌驾于万物生灵之上的,无论神兽还是天道神尊,都有其需经历的常人所不能经受之磨难。白泽这一场百世情劫,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
“师尊,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壁荷皱紧了眉头盯着文渊:“白泽的百世情劫冬至不是已经经受过一遍了吗?不然,他怎么会想起以前的记忆,怎么会跟白泽相认呢?”
“谁能验证他已经历完百世?谁又说得清冬至到底经历了几世?”文渊依旧认真的注视着壁荷:“倘若贾申,是他的第九十九世呢?”
“九十九世?这怎么可能?!”壁荷一脸不敢置信。
“又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