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一定要等到父亲回来,才会开始的。
尤其今晚这顿饭,又是专门为庆贺父亲恢复工作而准备的。
吴小月吃了米汤很安分,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两世为人的吴恪,对于桌上的饭菜抵抗力极强,尤其是那盘只能闻见肉味,却见不到多少肉丝的青椒炒肉丝。
可是小江就不行了。
歪歪扭扭的1-10早就不写了,盯着桌上的肉丝,上蹿下跳地,消停不下来。
看得习惯欺压弟弟的吴恪,都心有不忍。
但美兰同志坚持等着,老太太又不发话,吴恪也只能拿出一本小人书,先转移一下小江的注意力。
好在从小学回家的路,并不太远。
隔着老远,便听见父亲那辆二八大杠的车铃声,以及和街坊四邻的寒暄声。
果然这一恢复工作了,连带着打招呼的邻居都多了。
毕竟是这年头备受尊敬的教书先生。
小江早就揣起小人书,飞奔着迎出去了。
一见父亲车把上挂着的那个网兜,顿时心花怒放,“爸,你又买果子啦?”
只有迎出门的美兰同志认出来了,那根本就不是新买的,分明就是早上带到学校送礼的那份。
夫妻俩一个眼神,吴绍炳便推车进院道:“这事回头再说。”
一顿晚饭其乐融融。
除了小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吃相,中途遭了父亲的几记恶狠狠的瞪眼。
被瞪几眼又不会掉块肉。
反倒是筷子伸慢了,盘子里的肉丝可就没了。
吴恪看出来了,父亲的工作恢复了,连带着脾气也和缓了许多。
换做是往常,就像小江现在这样,早就鞋底抽上屁股,哇哇大哭了。
哪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大快朵颐。
晚饭刚结束。
安夏便从边门蹦蹦跳跳地过来了,手里头提着一网兜的苹果。
这可是绝对的大礼了。
后头跟着许久不见的林娴姨。
安夏这丫头能有这俊俏模样,八成就是遗传了林姨的基因。
吴恪连忙起身迎上去,叫了声林姨,然后脑袋上习惯性地被林姨摸了摸。
结果吴恪倒是没所谓。
反倒是安夏一脸不乐意地打开母亲的手道:“妈,恪哥哥是男孩子,男孩子的头不能摸!”
这丫头。
自己都不在意,你急什么?
“你这孩子!”林娴咕哝了一声,随即迎上走过来的吴绍炳和张美兰道:“吴哥,美兰嫂子,听说吴哥工作恢复了,我这过来看看。”
“老安那所里又值班了,说回头找个机会,一定好好跟你喝两盅。”
吴绍炳爽朗道:“那我等着他。”
张美兰接过安夏送上来的苹果道:“来就来呗,带什么东西!这苹果,多贵呀!”
“没花什么钱!”
老一辈的寒暄和客套,实在是没什么新鲜感。
偏偏就让吴恪听得心里暖暖的。
再过些年,高楼大厦建起来了,居住条件好起来了,左邻右舍之间,却再也找不回这种感情和关系了。
张美兰推辞不掉,接下水果的同时道:“今儿我买了些肉,炼了不少猪油,一会带点回去,给夏夏抹米饭吃。”
“不了,不了……”
“都是自家的东西,又不花什么钱。”
等到和老太太打过招呼,吴恪和安夏也从屋里搬来了凳子。
两家人便坐在老槐树底下聊开了。
聊的内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纯属忆苦思甜型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能说上半天。
美兰同志聊着聊着,掉了不少的眼泪。
但是说着说着,人就敞亮了,精神也不同了。
直到美兰从屋里拿出一沓子钞票,直往林娴手里塞,说是要还钱,和谐的气氛陡然没了。
双方都是‘如临大敌’。
一沓子钞票推来推去,看得吴恪好是心累。
实在看不下去,方才出声道:“林姨,这钱你要是不收,回头我妈又得琢磨着给夏夏买零食,到时候要是把夏夏的牙吃坏了……”
林娴仍旧坚持:“吴哥,林家当初落难时,老太太和你们一家也没少照应咱们姐妹俩。我今天要是收了这钱,叫我回去如何面对故去的二老。恐怕就连小婉,都会怪我。”
反正就是各有各的理。
最后反倒是老太太开了口,林娴这才不得不收下来。
夜深人静,西屋。
将吴小月哄睡了放下来,顺手又替小江掖了掖被子,张美兰这才看了眼书桌旁看书的丈夫问:“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半天不跟我说?”
吴绍炳喟然一叹,摘下玳瑁眼镜,小心地放好。
“我到今天才知道,姓葛的这个白眼狼,要不是他藏着我的材料不上交,咱家也不至于过这么些年的苦日子。”
“什么?”张美兰当即炸毛了,“我一直瞅那姓葛的不是什么好玩意,道貌岸然!明儿我就找他娘们算账去,我不骂的他娘们抬不起头来,我就不姓张!”
“你看你急个什么劲儿?”一见媳妇那泼辣今儿,吴绍炳就拍着桌子发急,全然忘了白天的时候,他气急败坏的劲儿不比媳妇小。
张美兰犹自不忿地道:“这事能就这么算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算了。
吴绍炳没答这话,反而提起道:“你知道这事是谁告诉我的么?”
张美兰嗯了一声,既是不知道,也是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转。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