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荒山,难于购买棺木,楚青流用薛老四那把刀掘了个坑,将遗体掩埋,在坟前做了标记。这薛老四也是有名有姓的人,日后若能寻到他的家人,也好运遗体回乡。
楚青流在坟前磕了头追送亡人,起身再向五台山行去。于路难免要思索这石寒和乱人盟都是什么路数,奈何全无头绪,便也只好不想。心说苦水大师居住五台山,颇留心世务,或许能知道一二。
如此穿山过岭,一路猜想,到了紫云禅院。知客僧人将楚青流迎至客堂,告知大师出游去了,并送上一封苦水的亲笔信。楚青流读毕,不由失笑。
原来最近有西域僧人到五台山来,言及西夏国三危山地震,某寺有塔墓震倒,新见不少佛经,乃译经大家鸠摩罗什所译,都是从所未见之物。此说一出,登时轰动了一座五台山。
别人轰动一过也就完了,苦水和尚却心悬难安,既欲一睹为快,又怕去得晚了,经书流散,那就再也无缘得见,岂非弥天之恨?苦思两日,还是决定不等老友,要去寻佛经。反正老友还在,就算因此不理自己,他也不难找上门去赔罪。于是留书一封,便昂然西去了。信中好话说尽,满纸该死、死罪、死罪、该死,又说回转后必亲至九华望海庄请罪。
佛家讲求戒贪,也不知老和尚此举是否算得上是贪,楚青流心说幸亏师父没来,否则只怕又要大骂秃驴贼秃了。
苦水大师既然不在,留下已然无益,楚青流住了一夜,告辞离开。
论理楚青流就该返回九华山,或是去杭州寻师父。师父虽口里说去杭州吃鱼,事情显然没有吃鱼那样简单,必定是为了查探苏显白苏大侠的事。但石寒与乱人盟的事总是盘旋于心,难以释怀。
石寒的武功,无疑已属一流高手,尚且要四处奔走,这乱人盟的盟主该当如何了得?百刀山因何要对乱人盟惟命是从?百刀山一个小小门派,行事诡秘,其名也少有人知,乱人盟的名号更是从所未闻。山河草泽间固然多有高人隐士,却绝不会暗藏一个人所不知的大帮派。
自己已然与他们有了交集,看来日后还会有麻烦,去杭州不如在此地就近打听一番,也好心里有数。以师父的本事,莫说去西湖吃鱼,就是到东海斩鲨,也并非难事,不用担心。
心意已定,出了五台山,楚青流便诸事留心,一路缓缓向南行来。这日过了赤塘关,走出不远,路边现出一个小小村落,村头酒旗高挑,却是一个酒食铺子。
这酒铺只有三间,两间通连,放了桌椅待客,一间便是厨房。正当午饭时间,门前停了五七辆手推车子,生意竟然很好。
楚青流有意探听事情,人多的地方自然不愿空过,见还有一张空桌,便坐下要了两个菜一壶酒,边吃边留心听众人说话。无奈听来听去,说的都是买卖行市,半点有用的都没有。
楚青流听得气闷,随手推开手边窗户。不想窗外十来步外竟立了一颗海棠花树,这树竟有近两丈高,枝叶铺展开来,几有两间房子大小。此时花开正好,枝头满挂酒杯口大小的火红花朵,新锦新缎一般,楚青流精神一爽,连干两杯。九华山也颇多海棠,江南春早,此时只怕花开已过,春初随师父北上沂山,至此不觉已过了两个多月。
正在感慨,耳后忽有女声说道:“喝酒就大口喝,吃饭就大口吃,大男人也细嚼慢咽的,占着座儿不走,人家还做不做生意?”语带荆襄一带口音。
楚青流回头瞧看,见身侧站着一个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怒气勃发,脸色涨红,倒跟窗外的花儿有得一比。楚青流道:“你不用怕,耽误了你的生意,回头我多给酒钱,二钱银子够么?”说着转回头仍旧喝酒。
那女子怒道:“我不是卖饭的,我也是吃饭的!”
楚青流回头细看,见她虽是一身短打扮,满身行尘,却身姿挺拔,举止气度不凡。举手移足颇见章法,竟是身有武功,且根基不弱,至于能有多高明,一时还看不出。
再看那几桌人,或是吃,或是喝,或是不吃不喝只是闲谈,俱都在兴头上,毫无结账离开的意思。
那女子道:“你还好意思看,人家都坐了一桌子的人,就你一个人,自然是你让了。”这话显然很得人心,引了众人朝他们瞧看,还不住点头。
楚青流乍见一个会武功的外路女子,不由好奇,就不愿离开。说道:“姑娘,你看这样可好?这桌子也不算很小,我再朝一边让让,你就在对面坐下,也就是了,出门在外,唯有相互照应。”
明知此举易招人误会,赶紧又加了一句:“我这也就吃好了,耽误不了你。”心气一虚,难免做作,古人说理不直气不壮,果然不错。
那女子冷哼一声在他对面坐下,说道:“你当我不敢坐么?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楚青流虽非绝世美男,倒也眉粗眼大,鼻高颈长。行走江湖以来,入耳的都是好话,仪表堂堂英气勃勃之类话语,已不知听人说了多少,可怜今日竟被一个姑娘骂作贼眉鼠眼,不是好人。当下酒也不喝了,叫店家取来面饼,一大碗羊杂汤,低头猛吃。
吴抱奇独身,楚青流未娶,望海庄全无丫鬟仆妇,厨子裁缝也俱都是男人,楚青流很是不惯与女子打交道,只想吃饱了走人。
那女子得了全胜,心怀大好,登时换了笑脸,唤了老板过来点菜,笑语盈盈,话语清脆。楚青流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