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最痛苦的时候不是你已经失去了一切,而是你失去一切最落魄的时候,原本被你欺压过的人风风光光的站在你面前。
曲望之看着眼前太监手里的银子,他虽然有些纨绔,但也知道这包银子数量不小,足以让普通人家什么事也不做的过上十几二十年。但是尽管现在的他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想去接这包银子。
原本抹着泪的梁氏愤怒的夺过明和手里的银子,使劲摔到地上,指着端坐在马车中的曲轻裾道:“我们不需要你这个时候来假惺惺帮忙!”
雪白的银子从棉布荷包中滚了出来,洒落一地,在阳光下显得更外晃眼。旁边有瞧热闹的人见到这一幕,开始低着头窃窃私语起来。
曲回雪扶着祖母,听着四周人对昌德公府的嘲笑,难堪的低下了头,却看到滚到脚边的一锭银子。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三年前某一日,太太也是这样把茶杯扔到大姐的脚边。
那杯茶很烫,明明是初夏,她甚至能看到茶水泼到大姐脚背上时冒起的白烟,但是那个时候大姐一直埋着头,她根本看不到大姐脸上是何种表情。
不知道为何,她突然觉得有些快意,风光了十几年的梁氏,苛待自己母亲的梁氏,终于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想到这,曲回雪脸上露出一个笑意,蹲下/身捡起脚边的银子,吹了吹银子上的灰尘,装进腰间的荷包中。
梁氏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曲老太太看见了却没有说一句话,她虽不聪明,但是却比梁氏看得清状况,所以不会做让人更加说闲话的事情。
梁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曲轻裾地位后互换的一天,她记忆中唯唯诺诺的丫头变得高高在上,而她却成了低贱的庶民,她又恨有不甘心,把这一切不幸的源头都归结在坐在马车中的曲轻裾身上。
曲轻裾平静的看着梁氏,这个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也仅仅有几分罢了,她甚至想不通昌德公究竟有多迷恋她,才会丧心病狂的做出杀害发妻之举,这样无情的男人,难道真知道何为爱吗?
看着毫无形象失去理智口出骂言的梁氏,曲轻裾觉得心头深处的不甘渐渐消散了,她抚住胸口,似乎看见了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在昌德公府度过的日日夜夜,看到她嫁进王府,看到她抗拒男人的靠近,看着她默默躺在雕花大床静静闭上眼睛。
贺珩注意到曲轻裾神情不对,轻轻握住她的手,“轻裾,你怎么了?”
曲轻裾视线对上他的双眼,突然笑开,缓缓摇头道:“没事。”她把视线移向梁氏,躬身走出马车,把手递给马车旁站着的木槿,踩着木凳下了马车,一步步走到面色难堪的梁氏面前,用很小的声音道:“你再这么吵下去,便是不替儿女积德了,难道没人告诉你,我很记仇?”
梁氏想愤怒的嘶吼,可是她看着曲轻裾脸上的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起还在瑞王府做侧妃的女儿,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你猜,”曲轻裾长呼一口气,退后了几步,“毕竟你对我照顾这么多年,我只要一回忆当年,便觉得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你个贱人!”梁氏伸手便想去抓曲轻裾的脸,却被明和一手推开,他大声道:“放肆,王妃念曲老太太年岁大了,特意送银子让你们生活宽裕些,你不知感恩便罢了,竟想伤害王妃,心思实在歹毒。”
围观的群众见到这个情况,自动脑补出曾经受昌德公府虐待的端王妃同情曲老太太年岁大,特意来送银子,结果狠毒的继母见到她便怒骂,没有半点后悔之意。看来这个梁氏比传言中还要恶毒,也不知如此善良孝顺的端王妃这些如何在她魔爪下熬过来的。
曲轻裾十分痛心的看着被曲望之扶着的梁氏,有些无奈道:“既然你不欢迎我,我以后再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她朝着曲老太太方向一个福身,“请诸位多多保重。”
做完这些,曲轻裾神情恹恹十分失落的扶着木槿的手回到了马车上,待马车上的帘子放下后,她面上的失落之情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爱看着梁氏整日活得提心吊胆的样子。
也许她每日都要担心自己这个端王妃会伤害她的儿女,也许她每日都活在对自己的恨中,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回去了,”贺珩微笑着牵住她的手。
曲轻裾笑着点了点头,“回吧。”
端王府的人走了,围观的百姓也渐渐散开了,就在曲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几个地痞流氓突然跑了过来,捡起地上的银子便跑得无影无踪。
曲望之看着那些四散跑开的流氓,又回头看着自己的家人,一时间竟觉得,天下之大却无他们容身之处了。
“走吧,”曲老太太跺了跺拐杖,冷冷的看了眼梁氏,“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这个地儿已经不是我曲家的了。”说完,扶着曲回雪便走。
梁氏看着儿子,最终只好无奈的跟着老太太的步伐走了,可是每路过一个地方,都有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甚至在见到她后朝着地上啐口水。
她茫然的看着这些人,终于明白过来,她再也不是公爷夫人,再也没有荣华富贵,她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个贱人留下的女儿要暗算她。
完了,都完了。
春天渐渐过去,夏季的炎热慢慢到来,曲轻裾这个时候已经不爱出门了,更多的时候都是躲在阴凉通风的屋子里,穿着纱裙摇着美人团扇听金盏黄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