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红叶君了,实在抱歉。”伊丹康清把门关上后,坐在了床边的小马扎上。
“是我劳烦了伊丹大人这么多天,该说抱歉的人是我。”雨秋平歉意地说道。
“在下看红叶君这么多天一直闷闷不乐,就打算趁今天有空,来宽解一下您。”伊丹康清的官话因为常年待在海上而稍微有点不标准,“不知红叶君是否有空?”
“多谢大人的好意了,”雨秋平叹了口气,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是我的懦弱害死了自己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
“但是红叶君后来不也凭借着勇气,救了朝比奈公子一命么。”伊丹康清笑道,“懦弱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只要能战胜它,就不失为一个好男儿。”
“但是康庄他已经不在了…”雨秋平哽咽了一下,“当时我要是敢冲上去,哪怕拖那么一会儿,等到朝比奈公子到了,我们三个人就都能活下来。康庄也不会连尸体都…”一想到日本战国时期,会将杀死敌人的首级割下来记功,雨秋平就感觉浑身上下不寒而栗,不敢想象那个之前还有说有笑的近藤康庄尸首分离的样子。
“红叶君不必太过自责,”伊丹康清叹了口气,“近藤大人尽到了自己作为武士的责任,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每一个武家的荣幸。大人他为了保护百姓奋不顾身的行为,也一定会让家里人感到骄傲的。”
见雨秋平还是沉默不语,伊丹康清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和红叶君聊聊我自己的故事吧。”
“我们讨海人,早就见惯了这些生离死别,”伊丹康清叹了口气,“船上卫生质量很不好,总是有疫病发生。在海上,没有那么好的医馆,一丁点小伤感染了都可能要命。”
“小时候,我哥哥经常带着我一起来看海。海是那么蓝,一成不变的蓝,那么的宁静,仿佛从未有过波澜。”伊丹康清回忆往事时,嘴角微微翘起,神往地继续说道,“那是多么美丽的海洋啊。我就曾经梦想,撑着一叶扁舟,一个人,把整片宁静安详的海,都看一遍。”
“后来我才知道,海不是那么美好的,”伊丹康清苦笑了一下,“就在相模湾,就总是有海贼出没。每年都会有几百个渔民,为了家里生计出海捕鱼时,惨遭毒手,一去不回。”
“我们今川水军,也不得不和伊势湾的九鬼水军开战。”
“我的哥哥五年前,在和九鬼水军的战斗中,仅仅肩膀中了一箭,就因为伤口化脓,没能坚持到返回三河就医,就病死了。临死前,他强撑着走出病房,想带我再看一眼大海。他说,希望这纯洁的大海,再也不要被战争玷污。”
“当时,我也着实难过了很久,”伊丹康清又长叹了一口气,“但是事情久了,也就会慢慢走出来的。活着的人,还是要不断活下去的,不是么?”
雨秋平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稍微恢复了一些正常。
“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雨秋平低声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倾诉,“不光是武士们战死沙场,百姓也深受兵灾侵害。多少人流离失所,失去生计。”雨秋平亲眼经历了生离死别,才豁然明白了,每一次改朝换代时,人口锐减的数据背后,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是几百万几千万活生生的人啊。
都是该死的战争。
“如果我说,”雨秋平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伊丹康清,“我想结束这乱世,哪怕为了乱世的结束尽一点点力也好,让这些百姓哪怕早一天脱离苦海也好。”
“是不是,就可以为这次的懦弱赎罪了呢?”
“红叶君能有这份心,在下真的很佩服,”伊丹康清深有感触地握住了雨秋平的手,“我也多么希望,海上不再有战乱,不会再也弟弟失去哥哥。所有人都能安静地享受着宁静的大海。不像那些野心勃勃的大名,整日为了利益,扰乱了整片海疆。”
双方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雨秋平轻轻念道了一句戚继光的诗。
伊丹康清愣了一下,呢喃着,念叨了好几遍这句诗。
“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伊丹康清神色有些动容,目光深邃地看向舱外的大海。
“若是有朝一日,大人有志还这大海一片宁静,”伊丹康清扭过头,郑重地对雨秋平说道,“在下定当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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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9日,船队快要到骏河的港口江尻了,由于日本暖流的缘故,在日本岛东南面的水域,一直有一股强力的洋流推动着水流自西南向东北流。顺水的船队很快就要航行到目的地了。而雨秋平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在甲板上自由行走了。这段时间里,自从雨秋平有一次无意间向伊丹康清提起西方的桅式帆船似乎非常强大后,伊丹康清就一直在盘算着去西方学习一下看看的念头,这可让雨秋平吓得不轻。
“康清,”几天的相处后,两人已经是直呼名字的好朋友,“这来回一趟怕是要几年的时间啊。”
“那又如何,大好年华,不是正应该出去闯荡一番么?你说呢,红叶。”伊丹康清意气风发地看着西方广阔的海洋,似乎能越过千山万水,直接看到雨秋平所描述的伊比利亚双雄的战船。
“这倒也是,不过,如何去那边还是一个问题?孤身一人,没有门路,恐怕也难以学到什么吧?”雨秋平提醒道。
“这倒是不用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