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昌幸赶到指挥部时,雨秋平正和一众要员,居高临下地瞭望着战局。在黑夜中,除了火把的亮光和熊熊燃烧的推车外,几乎看不清其他的东西,临阵指挥也是无稽之谈。不过,竹中重治早就在开战前就做好了完全计划,现在局面也都在掌控之中,雨秋平并不需要担心。
九桃
“和堺町的商人们演一场戏,佯装我们要袭击堺町,从而引出三好家,再埋伏袭击,当真是妙计。”雨秋平不禁为竹中重治的才华而啧啧赞叹道,“三好家也确实上当了。”
“所谓的计谋,就是要让敌人猜中我们的下一步。”竹中重治丝毫没有沾沾自喜,而是依旧面色从容地低声道,“早在我们对峙的时候,三好家肯定就考虑过我们洗劫堺町后逃离的可能性。天野大人的话提醒了我这一点。只有三好家猜中了我们的下一步,这一切计谋才能够展开。”
“是,不过三好家没想到堺町商人愿意配合我们,把佑儿和国库提前转移走,我们雨秋军袭击的只是一个替身和装满稻草与硫磺的仓库罢了。”雨秋平坏笑了一下,一边聊天,一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堺町外的战局。
三好义兴的部队已经彻底陷入大乱,在黑夜中根本无法收拾,只能被迫沿着来路撤退了。准确说,不是三好义兴在指挥着部下撤退,而是三好军中一个个底层武士各自为战,指挥着部下向着没有火光和敌军的防线逃去。因为指挥官指挥部下,最主要的依靠就是旗帜和传令兵的沟通。可是眼下乌漆嘛黑,武士们根本看不到旗帜,传令兵也无法再混乱的黑夜里找到他需要传令的对象。失去了这两个途径,指挥官根本无法指挥全军,他的有效指挥范围仅限于他的声音所能及的地方——在黑夜中混乱的部队,和一支失去建制的溃军一样难以指挥。
“点燃篝火吧,示意信实出发了。”雨秋平看到三好义兴的部队正被驱赶裹挟着向南逃去,立刻点燃了篝火。之前冲入堺町的骑兵连立刻打着火把从堺町反向杀出,直奔三好义兴的退路而去。每个骑兵人手一支火把,在黑夜里飞驰,马蹄声和跃动的火光让人仿佛觉得有千军万马一般。已经极度混乱的三好义兴所部慌不择路——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朝着穴山信实的骑兵连的方向硬冲过去,但是此刻他们却不敢也没人组织。北边着火了,东边有铁炮,南边又是骑兵,走投无路之下,三好军狼狈地逃向了唯一没有伏兵的西边——也就是堺町。
繁荣的堺町虽然谈不上灯火如昼,但是大街小巷里还是有不少灯笼和油灯,不比原野上的一片漆黑。三好家大军逃入堺町后,还没因为光明和安全喘上几口气,铁炮射击声忽然再次响起。福岛安成常磐备早已埋伏在堺町的住房、制高点、要冲,就等着三好军撞进来呢。
“父亲多次教导,不要轻易追击,因为你追过去的地方都是别人熟悉的地形,早就可以做好埋伏。”三好义兴此刻懊悔不已,他之前因为太执着于自己对于“雨秋平可能洗劫堺町而撤退”的判断,因此一看到这个判断有可能成真,就过于激动了。
“少主,您先撤吧!”一直追随在周围的旗本武士此刻已经心急如焚,“我们有上百骑兵跟在少主周围,只要想冲出去,黑夜里没人拦得住!”
“是啊少主,现在部队越走越散,再不撤之后就聚不齐这么多人了!”另一个旗本武士也焦急地催促道,“撤吧撤吧!”
“你们劝我弃军潜逃?”三好义兴闻言脸色一黑,“我逃走了这么多部下这么办!这可是三千战兵啊!”
“少主千金之体,容不得半点闪失!您可是三好家未来的希望啊,绝对不能出差错!”跟在三好义兴身侧的侍卫队长此刻已是双目尽赤,“胜败乃兵家常事,那些纵横多年的老将们,哪个没有战败后弃军潜逃的例子?现在天黑,不易追击,大家化整为零总是能逃回来的!少主可不要陷在这里啊!”
“抛弃部下的人,不配成为三好家的希望。”三好义兴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用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武士刀,“不准任何人再劝我弃军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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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遭遇火攻和伏击,在黑夜里陷入混乱的三好军的士气已经濒临崩溃,无心恋战。他们甚至没有试图去寻找是哪里的铁炮手在开枪,也没有试着寻找安全的掩体,而是茫然地在大街小巷里奔逃。不断有人被击倒,但更多的人却跌跌撞撞、互相推搡着逃向了堺町西侧,靠近濑户内海的港口。
折腾了一整个晚上,三好军已经筋疲力尽。雨秋家为了今晚的行动,在昨天下午就已经让足轻们在军营里补觉休息。但是三好军却是整整熬了一天,又累又饿,眼看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随着天色逐渐亮起来,位于港口的三好军逐渐发现此刻他们是处于怎样的绝境。面前时宽广的濑户内海,可是港口里的船却早已开走,一艘都没给他们留下。而在他们背后,则是严阵以待的常磐备、鸣镝备和骑兵连。建制混乱、一盘散沙的三好军面临此刻被逼到了海边,连列阵的机会都没有了,即将遭遇灭顶之灾。他们如此散乱的队伍,甚至连组织突围都没有办法。
“少主,现在总该撤了吧!”三好义兴的旗本武士们此刻已经急得直跳脚,“再不撤等到雨秋军发起进攻,一切都完了!”
“不能撤,我要率领还能指挥的部队进攻南线,想办法打开一个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