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谷雯把她心爱的长弓随手挂在一旁的树枝上,生无可恋地听着马蹄声逐渐接近。她明白,红叶军来抓捕刺客的人马上就要到里,可是她却没有半点求生的yù_wàng。反正人生的意义都已经失去,苟活又有什么必要呢?
事到临头,心反而放松下来,开始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她的脑中,依稀浮现起儿时那个女孩的景象。在别的女孩子都热衷于梳妆打扮的时候,她却终日与弓箭为伍。小时候是父亲用小刀给她削出来的那把小木弓,后来是一把不知道从什么仓库里找到的落满灰尘的软弓,再后来是恳求着母亲给她买的那柄长弓,直到今天这柄心爱的长弓——那是一个路过南近江的南蛮商人送给她的。
虽然她的箭射得很准,射得很快,但是父亲却从来都对她的射术没有丝毫兴趣。她不知道,是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子——明明甲贺有着很多女忍者啊,还是因为她没有遵从父亲的意愿学铁炮,就像她的兄弟们那样。
“弓箭已经落伍了。”杉谷善住坊在女儿请他去看她射箭时,不屑一顾地摇了摇头道,“学那东西没用的。以后,会是铁炮的时代。”
“父亲,才不是呢。”杉谷雯仗着父亲从小就宠着自己,撒娇式的抓着父亲的胳膊,“你看,现在还不是用弓箭的多!那么多忍者,有几个用铁炮的呀?”
“那是他们鼠目寸光。”杉谷善住坊不假思索地答道。
“可是弓箭射得远,射得准,射得还快,为什么要用铁炮那种东西嘛!”杉谷雯依旧缠着父亲问道,“铁炮到底哪里好了?”
“威力大。”话不多的杉谷善住坊即使在回答女儿的提问时,语言也都是这样精简,“弓箭射不死穿着盔甲的人的,但是铁炮可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杉谷善住坊似乎没有兴趣再说下去了,甩开了杉谷雯的手,扭头对她冷冷地道,“练这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早晚会被铁炮淘汰的。我是看着你是女孩子,以后肯定没什么出息,才放着你练的。如果你是我儿子,要是再敢练这没用的弓箭,手都给他打断。”
杉谷雯听着父亲刻薄的话语,而那冷漠的背影,却是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攥了攥拳头。从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要把弓箭练出名堂,成为甲贺有名的女忍者,让父亲收回此刻轻蔑的话语。
然而,她没有等到那一刻,等到的却是父亲身亡的消息。据回来的人说,父亲死在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弓箭手的手上。而他那次不辞而别的任务,就是去刺杀织田家的雨秋红叶。
是,是死在一个弓箭手的手上,而不是铁炮手。这对于父亲而言,是莫大的讽刺了吧。本来约好和对手用铁炮单挑,这也的确是她那个疯狂崇拜铁炮的父亲能干出来的事。可是最后,却被一箭毙命。被他一直瞧不起的弓箭手。
父亲,您看,弓箭还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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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谷雯不得不承认,父亲的确是很有高瞻远瞩。他死后的几年来,铁炮越来越多地开始出现在战场上,取代了弓箭原有的地位。在铁炮面前,弓箭似乎真的变成了早该被淘汰的老古董。每次从其他忍者那里探听到最近的情报,听到什么铁炮又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什么的,杉谷雯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想起父亲的死已经不会再让她流泪。然而,杉谷雯心里却一直有一个微妙的执念,她将父亲的死归结于他对弓箭的轻视上。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是想向已故的父亲争一口气证明自己,还是想通过证明弓箭比铁炮强,来解开心里的心结。反正,杉谷雯心中有了这样一个念头——她要用弓箭做到父亲拿铁炮也做不到的事情——刺杀雨秋平。
在族兄弟先后于织田家的围剿中战死而没有留下后嗣之后,杉谷雯成了杉谷家的继承人,有权力调动杉谷家的一切资源。于是,她不管不顾地把一切人力物力都投入到了对雨秋平的刺杀计划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就是眼前的这次机会。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办到这件事,那她的整个人生也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她也可以安然地前去另一个世界,去找她的父亲,向他骄傲地炫耀自己的本事了。
可是她却失败了,明明她是能办到的。
杉谷雯叹了口气,眼睛微微有些湿润,眼前的景色也模糊起来。随着马蹄声逐渐接近,她意识到红叶军的骑兵越来越近了。她撑着石头站起了身,打定主意就这样站着送死了。
直到她看到那队骑兵的领头者——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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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汤普森·查理吗!”杉谷雯难以置信地举起手来,指向了那个马上的骑士——他背后背着一把长的夸张的弓,就和她的弓一样。那个杀父仇人的名字,她一刻都不曾忘却。
“你是…”查理看了眼面前手无寸铁的姑娘,和她挂在身旁树枝上的长弓。他愣了一下,把目光投向少女的双手——那是使用长弓的人的手上才会留下的痕迹。
“长弓手?”
“是,还是你杀死的那个忍者的女儿。”杉谷雯面无惧色地抄上来将她围住的鸣镝备骑兵。
“哪个忍者?”查理看了眼自己早已沾满鲜血的双手,不明白杉谷雯指的是谁。
“七年之前,和你约好铁炮单挑的那个忍者。”杉谷雯凝视着查理碧蓝色的双眸,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