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没有下雨了,京城里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微微尘土的气息,这种气息是苏敏熟悉的,这次他离开京师时间最长的一次,当回到这个生活近二十年的故土,身体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看到一切都有一股亲切感。
进了城门之后,他就在车里换上了贝勒爵位的官服,打发陈盼儿她们先回府里,自己只带了陆虎和关云书径直到了紫禁城的西华门。
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来往的官员很少,只有几个军机处进出宫门的军机小章京认出了苏敏,他们一一上前来向苏敏打千儿问候,苏敏都是微笑回应。
到了宫门口苏敏将牌子递了进去,就在门口立等,这时远处一个官员走了过来,看来也是递牌子觐见的。
走进了,苏敏才认出来,此人就是陈瑜全的铁杆朋友高盛教,也曾随自己到了沂州微服私访的,只是出事后,他奉旨的差事要回京复命了,就被先一步回京了。
高盛教也认出苏敏了,不觉得又惊又喜,上前行礼后,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贝勒爷,您这是刚刚回京复命?哎呀呀,卑职早就说过,贝勒爷是福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您在沂州落难的时候,陈瑜全苦着脸饭都吃不下,我就跟他说,我算出来了贝勒爷是个咸卦,虽凶居吉,顺不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过了劫数就好了,您看我说的准不,贝勒爷这不是好好的回京了么。”
苏敏笑道:“老高,你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替自己算算,今日既然碰上了,你就走不了了。我可是刀枪下面逃得性命回来的,怎么也得压压惊吧,少不得要敲你一顿会宾楼的燕翅席。”
高盛教左右看了眼。见没什么人,就低声笑道:“会宾楼的燕翅席我也是好久没吃过了,行。客我请了,钱呢。就从贝勒爷该给的蒙山上算卦钱里,还有日照看风水的钱里扣吧,我看扣个二三十席就差不多了,贝勒爷就别客气了,您看咱们这是三天吃一回呢,还是一回吃三天呢?”
苏敏摇摇头笑道:“碰上了你这个高铁嘴我是说不过你,这样吧。等过几天瑜全也回来了,我就到会宾楼包个席,送到我的府上,请高大人到我府里。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那老高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您府上可要把酒备好了,上次到济南宣旨,陈瑜全带着一帮丘八偷奸耍滑。合伙灌我的酒,这次老高要和他一对一的对着喝,看到底哪个是耸球!”
苏敏爽快的笑道:“行,到时我的酒管够,不让瑜全欺负你。”
高盛教急了:“贝勒爷这是咋说话的。凭陈瑜全那个臭小子,他还能欺负到我头上?我喝酒喝了二十多年,对手还没碰到一个呢!”
苏敏看把高盛教逗够了,再说在宫门口说笑也不是地方,就收起了笑容,问道:“哎,说正事,老高你来觐见皇上,是为啥事呀?”
高盛教看苏敏问起正事,也正色答道:“回贝勒爷的话,今儿个是皇上召见下官,我猜是因为美利坚国的滞留船案,前几日礼部和刑部将此案一起上表给皇上,估计是皇上找我进去问话呢。”
“美利坚国的滞留船?是怎么回事呀?”苏敏问道。
宫里此时还没有消息,两人无事,高盛教就详细解释了一番,原来美利坚国有一艘走私船在东海走私的时候,因与英国的走私船发生了龌蹉,英国的船为两艘一个编队,美利坚国走私船以一对二,本已不敌,加之英国船火炮数量多,美利坚国的走私船几下就被击伤了,打不过只好逃了,英国的船追了一阵子,遇到了海上的大雾,就侥幸逃脱了追赶。不过,大雾也让美利坚船看不到英国的船,所以不敢南返,只好一路向北,进了渤海湾,停靠在塘沽外海就是不走了。
地方官报予礼部,礼部将差事指派给高盛教所在的主客清吏司,高盛教派员协助当地地方官去交涉,回来报说是怎么与夷船交涉,夷船都不走,夷船船长要求上岸补给,给船员治伤,顺便修理船只。
听高盛教讲完了原委,苏敏开口道:“夷船并非贡使之船,按照大清的规矩是不能在南海之外的地方登岸的,再说了,塘沽是京畿之门户,岂能随便让夷人上岸窥视,朝廷是断断不会允许的。”
高盛教叹口气道:“谁说不是么,但夷人就是赖着不走,隔三差五派小船到岸上采购给养,地方官也不敢随意扣留他们上岸的人员,已经赖了一个多月了,估计这次皇上是有些生气了,所以才召卑职进宫问话。”
苏敏问道:“天津水师就不能将夷船赶走吗?”
高盛教有些无奈道:“听说夷船体型巨大,三根桅杆,差不多有十五丈长,两舷还有两层大炮,有五六十门之多,上面有夷人二百人。我们也水师的赶缯船朝廷久未拨付维修银两,船年久失修,能开出海的不足一半,就算开出去了,赶缯船仅十丈长十门炮,如何是夷船的对手。”
说到这里苏敏也知道事情难办了,打又打不得,劝又劝不走,怪不得这件事惊动了道光皇帝。
他们说到这里,里面有小太监出来传话说,皇上叫传二人。
苏敏和高盛教跟着小太监到了养心殿外面,正好是道光皇帝的随身太监赵秉正当差,苏敏与他是熟人,因为是在养心殿外,不敢高声说话,两人都是笑着点头,苏敏从袖子里摸出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塞到了赵秉正的手里。
赵秉正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随手将银票放进靴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