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乐斗独自一人在房间内坐了很久很久,没有往日的笑声调侃,没有一如既往的虚假笑容,只有如寒冬般的冰冷与默不作声。
自从进入了试炼场,与戴维他们结识并相知之后,乐斗突然发现,自己在他们面前露出真实表情的次数比活着的时候要多得多。
以前,乐斗那张如同面具的笑脸,一直都以温暖和善著称。但凡见过他的人,无论是他的老师还是同学,都一致认为乐斗是个乐观开朗还特别温柔爱笑的人。
自从乐斗小学时家里出事以后,他的所有老师在开家长会时都会提及乐斗的“光辉事迹”,称赞乐斗是个多么正直善良的孩子,遭受了那种伤害却还能用笑容面对这个世界。
更有甚者,甚至把这件事卖给了记者,吸引了某个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了乐斗,在乐斗婉拒之后也不放弃地撰稿拍图做成了一篇文字报道在了网络上,一时间还引起了各种网友的讨论。
在乐斗有意识地要让自己平庸下去,并为此采取了不少措施之前,他那“悲惨的身世”和“积极的态度”在全网范围都掀起过一场热潮。可以说,乐斗在当时就是一个“被世界怜悯的孩子”。
可是,就算身边充满了“温柔”的“怜悯”,乐斗也依旧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反而进一步看到了更丑恶的黑暗。
所有的柔声细语,其实都只是掩盖他们的优越;所有的夸赞表扬,其实都只是告诫自己的儿女;所有的宣传报道,其实都只是煽动自己的人气。
身边的同学和自己交好,只是因为自己特别好说话,什么都不会拒绝。
学校的老师和自己交好,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世原因,可以当作其他学生中的楷模。
附近的邻居和自己交好,只是因为当年参与了“那件事”,想通过施舍自己来得到救赎。
这些所谓的怜悯,说白了也就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这世上没有免费的馅饼,更没有免费的好意。这一点乐斗十岁就已经知晓。
直到,他“死”在了自己家中,步了自己父母的后尘,来到了这片满目都是猩红的试炼场。
起初乐斗并没有对红色死神产生恐惧,也没有感到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在他看来,这里那“血腥残酷”的规则,其实也不过就是把生前世界的潜规则给挑明了而已。
大家都是为了生计不断奔波忙碌,为了所谓的“前途”和“未来”将其他人拉下深渊,最后带着满身的血腥踏着遍地的骸骨站上顶端,然后要么被下一位变成骸骨踏在脚下,要么永无止境地向上接着爬,爬到再也爬不动就变成骸骨。
在乐斗看来,无论是哪里的人,无论把他们放在什么地方,人类都会自然而然地做出本质相同的事。在他看来,这就是人类。
直到他遇见了那个堪称“奇怪”的人。
戴维·艾尔文,一个挎着两把长刀自称剑豪的欧洲白人。当乐斗第一次看见戴维的时候,说实话,这份违和感让乐斗差点直接喷出来。
偏偏也是这个人,用他那热诚的内心与从不动摇的信念,对本就不怀好意的乐斗毫不犹豫地以真心相待,让乐斗重新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重新看到了曙光。
正是因为戴维,乐斗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看法有多么片面。让乐斗重新燃起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而如果说,戴维是让乐斗第一次燃起“斗志”的人,那清茗可能就是第一个让乐斗感到“纯粹”,想要下意识保护的人。
乐斗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和清茗见面时,对方那柔弱中透露着的最后一丝倔强,宛如疾风劲岚中马上被扯断的野草,柔弱又刚强。
那一刻,当乐斗和清茗第一次四目相对时,乐斗就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以至于让他鬼使神差地拉起清茗一起逃走,甚至后来车子出了问题以后,他不惜背着这个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到人慢慢地走回酒店。
那时,乐斗总是以“这个人跟疯鬼客接触得相当频繁,救回去肯定能起到一定作用”为借口,给自己的行为强行按上一个逻辑。可是,乐斗自己知道,在相遇的瞬间,自己并没有思考这么多。
他当时只想把清茗从那个疯子手里救出来,仅此而已。
再后来,看着清茗因疯鬼客而哭泣、绝望、疯狂、坚定,乐斗虽然一开始什么都没说,但心里始终都是痛苦的。他想去做点什么,让清茗从这份阴霾中走出来。
这世上的丑恶太多了,多到根本没必要去污染这个心思澄清的“仙子”。
可是这世上的丑恶太多了,多到像这样的仙子,怎么也逃不过污染。
他尽力了。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将对方拉入灰色地带,却怎么也消不掉那份因刻骨的仇恨而衍生出的杀心。
甚至就连他自己,那份原本只是想守护对方的纯粹,到了现在也开始慢慢变了质,慢慢从“守护”变成了“占有”。
否则,乐斗也无法解释今天自己的行为。他纵然有着合理的逻辑,但却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
“说到底——”终于,一直在和自己大脑交战的乐斗抬头看向天花板,发出一声长叹:“像我这种人,还是不该想太多啊。
毕竟和他们比起来,我也就是是个有点小聪明,靠着虚无缥缈的运气混日子的普通人。想这么多到最后也只是一场空啊……”
乐斗一边自嘲一边掏出自己的那枚硬币,这枚硬币在当初戴维用永远不能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