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一如既往,顺利之极。
默默站在堡台上的黄冲却一脸凝重,任由细丝般的雪花漂落在身上,脸上,眉毛上。
远处是一片苍茫,浅灰色的天空下什么也看不见,可头顶依然能听到苍鹰的鸣叫,似在漫天风雪之上。
“师傅。”裹着战甲的严智翅单腿跪在他身后。
“非要这样吗?”
“您先回屋里面,咱们到火炉边慢慢再说。”
“他身边已经一个女人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坚持和离?”嘴唇的蠕动牵动快要僵硬的面部,眉毛上的积雪纷落。他动了手腕,将掌中紧握的长矛旋动了一下。
“恕徒儿不孝。”
“为什么?”长矛是件好东西,雪落不沾,可他又转动了一下。
“是您教导的。不是我的东西,不要。”冬至目光中先有的担忧,在话讲出口时又变成了绝然。
“情这东西不见得有,也不见得无。怎能判定他日不为现在的决定而后悔?”
“既已决定,终生无悔!”
“你不晓得,两情相悦的事世间本就少有,能厮守一生、携手同老的则更是稀有。”黄冲想起了很多人,梦里面的。
“徒儿旦谢恩师终让我嫁出去过一回。”
“好吧。我管不了你了。”
他没有转身,以这种方式表现出对这件事的不满。握着长矛走到了矮墙边缘,脚步少有地呈现出拖曳。太多的人和事在他纷乱的脑海中旋转,很重的失意,很浓烈的落魄。
“偏我家里怎么养出了这么个东西?来人,即刻赶出府去。”
太康伯张国纪终也急了眼,太伤人心了!
“着人告诉他家老子,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我府上半步。”
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在沙场效死也有人苟且偷生,常人最见不得是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子的污浊后生。偏他张国纪家便出了一个,惹得从不轻假神色的懿安皇后发了怒。
“啊?侄儿晓得错了…啊哟。”
随张惠进来的家院大力将张正方的一双胳膊反拧,拎起后直接推搡了出去。
他是活该,但也嚇得其他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垂拉起脑壳。
打张国纪发迹开始,陆续收录了亲侄、堂侄及侄孙,大大小小共计一十九人。张正方为长,一直都是在这群人当中众星捧月般地作了个头。连同为亲侄儿的张成也没少挨他欺负。
寒门子弟,陡然得了锦衣玉食,本都该专心文章才对。
可惜!一来根基太差。二来大多少年心性。入得府门,只瞧见正方大哥富贵威禀,便也一齐学了他,整日想着如何仗太康伯的势,到处贪些小便宜,一意走想寻捷径踏入仕途。
数年培养下来,只有正方一个得了秀才,其余人更是心灰意冷,等着天上落馅饼。
也许原本张正方是个会读书的,但没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又捱怕了穷,年纪已经三十有七,焦急地想出仕为官,各种手段便都使将出来。
首先他太挑拣,顶他入营的张成小子才十六,蒙里蒙懂过个年就混到了从八品。
其次,最早跟在跟前还是天启三年,那时候是何等耿直勤快。经历太多,京师里富贵人家的本事未学到半成,享受倒学了个十足。被这世道上坏的东西染得黑了心肠。
正因为黑了心肠,才敢在娘娘跟妄提接管护天营。
那是一桩何等样的大事!连娘娘都是费尽心力摸索着想把控,他个无能之辈诈然敢这么提,当然得问清缘由,毕竟还是头一次见这些堂兄弟,还想赏赐激励一番的。
没有缘由,自家的东西合当自家用,不可平白便宜了外姓人。
立时,宝珠的脸已黑。张国纪怕他晓得些内情,便忍着性子再行追问往下如何。
真是天杀的东西。竟然请娘娘上懿文免去黄冲的提督之职,因他远赴辽东劳师无功。同时再推举一名府上的近亲,当然是指他自己,替圣上整顿营务。
若不是女儿先叫人掌嘴,张国纪撸起袖子就想呼过去。
真不是个东西啊!
“瞎了我一双狗眼,怎么就养出个这样的玩意啊。”
胸口起伏不定的张国纪连连顿足,当着大女儿面好悬一头撞柱子上。
“爹爹且息怒,莫再睬他一家便是。”
“造孽哟。”不解气地顿脚,“你们几个都听了。娘娘开恩才着你们来见,再说出些有的没的,惹了娘娘恼,不待娘娘吩咐,我这直接打杀了。”
“不敢,老爷莫怒。”
“正方大哥是猪油蒙了心。”
“他本就不是好的,月前被他扣,家里的年例钱还要分。”
“是啊老爷,莫再理会他这等人。”
“娘娘如今乏了,都去吧。”
酸丫儿说话的时节,张宝珠早转了身,连皇家威仪都懒得再顾忌,独自朝后面行去。
太让人心凉了。要么急于撇清,要么干脆也一样的落井下石,没有一个站出来替正方求情的。爹爹每在外自号世代书香,内里原是这般的可怜。
唉!还不如去母亲房中,看下蹒跚学步的张杰。
事实上张家被英国公两兄弟料死,女儿个顶个,子丁单薄还收养了一堆的废物。目前勉强拿得出手的也只得一个,而张国纪年事见高,此情形继续,家道迟早没落。
塔塔儿这些人也是日夜兼程,但无多大战力,只能绕来绕去往回赶。
也有优势。外表清一水的蒙古人,连柳伍也是个在塞外生活十多年的貌似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