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海又闲扯了几句,打发走了阿部大正;许伟带走那些被解救出来的牢囚,向天津市警察局复命。
啸海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学校,走到街上。
突然,他看见脚下有一个残破的臂章,弯腰捡起。他认出来,那是杨顺的臂章。
他抬眼望去,那栋洋房已经残破不堪,院墙倒塌;在这一片杂乱中,院子内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啸海知道,这是杨顺他们的功劳。五个人成功地把这里炸毁,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五个人怕是已经牺牲了。
啸海强忍住泪水,把这个臂章放进自己的怀里,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他发现街上并不像校园那样如往昔一般平静,而是到处炸得一片混乱;街上的行人甚少,偶然见到几个,也都是惶恐不安。
啸海没有去上班,而是回到了家里。
家里只有铭华一个人。
她看见失魂落魄的啸海,赶忙迎了上去,“啸海,你怎么了?你有没有受伤?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你说话啊!”
啸海抬眼看着她,木然地回答:“李维死了,刘英不见了……”
铭华对于这个消息很震惊,但是她更想知道啸海消失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看他的样子,又问不出口。
啸海像是一口气突然泄了下来似的,“铭华,我有些累了,我要睡一下。等铭生回来,让他帮我去给津海关送一封请假信。”
铭华点了点头,“你去睡吧!铭生送冬至上学去了,应该就快会回来了。”
啸海没有再说话,走进书房,把自己锁在了里边。
铭华担心地看着啸海,觉得他似乎浑身散发着悲哀的感觉;没等她缓过神,铭生就回来了。
他急匆匆地进了家门,用纸上写道:姐姐,海哥回来了吗?
铭华指了指书房,“他累了,已经睡下了!”
铭生舒了一口气,手下却没停,继续写道:刚才我在学校门口的路上看见了他,追着他,一路追到了家门口。
铭华拽住铭生的胳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啸海消失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儿?”
天津的守军撤离了,现在日本人接管了这里。
铭华拿过纸条一看,心下凉了半截。她一下子理解了,啸海为何是那种反应,他们被抛弃了!
可是,看街面上日本人却没有像他们在东北那样,立刻采取军事行动。
其实这倒也不奇怪。天津有九个租界,除了日租界之外,其他租界都曾照会过日本政府,告诫他们“不得伤害本国在华利益”。可是日本人是否会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不得而知了。
铭华想起啸海的嘱咐,让铭生写一封请假条,送到津海关。
在书房里的啸海并没有立刻睡着,他在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的确,他们被抛弃了,但是他相信李市长不是有意为之;他甚至怀疑,是否因为自己的计划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胡思乱想中,累极的啸海还是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睡了整整一天。
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啸海挣扎着起床,走到盥洗室里,简单打理了自己的仪表,走出书房。
客厅里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肖恩才!
啸海压下心里的惊讶,摆出了平时彬彬有礼的表情,“肖总司,您怎么有空来到寒舍?真是使寒舍蓬荜生辉!”
肖恩才的笑容也很客气,“今天早上,一个俊秀的小伙子来津海关送请假条,我一看,竟是张监督身体不舒服!我担心不已,所以贸然登门。”
啸海一看,他这是准备将这出戏演到底,于是顺着说:“的确,最近休息不佳,睡了一觉就好了。劳您挂心了!”
肖恩才摆出长辈的架势,“年轻人做事不要太拼了,保不得是为人做嫁衣,何必呢?就像我,已经老了,只想长命百岁,安度晚年,对于年轻人的事情也不想管。”
啸海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铭华已经带着冬至上楼休息了,所以由铭生送来两杯茶。
肖恩才看着铭生,露出暧昧的笑容,“原本只知道令正是绝色美人,没想到她的弟弟颜色更胜一筹!天颢好眼福!”
这话说得很是轻浮,与肖恩才的年龄身份家是不符。
啸海没有表现出什么,但铭生还是年轻,忍不住气,皱着眉头匆匆离开了客厅。
肖恩才知道自己失态了,站起身来,“啸海,待身体好些,别忘了回来工作。津海关在英国和南京的庇佑下,还是比较安全的。”
这是“打了巴掌又给枣”。
啸海苦笑道:“当然,当然,我唯肖总司马首是瞻。”
肖恩才满意地离去了。
铭生又悄然回到客厅里,静静地坐在啸海的身边。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坐到了天亮。
这是天津被日军接管的第二天。
啸海和铭生一起送冬至去往学校。
学校门口有日本兵把守,一些教员正在跟他们交涉,但似乎没有什么结果。
啸海拉过冬至的小手,悄声问道:“你怕不怕?”
冬至看了看日本兵,并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和舅舅,摇了摇头,“不怕!”
啸海拉着冬至走上前,日本兵看见他们,伸手拦住,要求出示良民证。
啸海没有明白个中缘由,问道:”什么是良民证?”
日本兵也不跟他多说,伸手指了指,隔壁日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