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外面的炮火声也没有断。好在啸海的房子在法租界附近,一时间日本人是打不过来的。即使这样,除了冬至,铭华和天宝都是一夜未合眼。
天色大亮的时候,啸海回到了家里,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
天宝看见啸海,懂事地到厨房给他张罗吃的;铭华听见了声音,安顿好冬至,也下了楼。
“外边的情况怎么样?”铭华看啸海一脸疲惫,胡子拉碴的,有些心疼。
啸海强打起精神,颓然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说,“冬至呢?我走了之后,孩子还哭吗?”
“不哭了,昨天你走了以后就不哭不闹,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铭华起身给他浸了一条热毛巾,让他擦擦脸。
“那就好!孩子哭得我都揪心。”啸海坐了起来,擦了一把脸,告诉铭华,“现在除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以外,哪里都不安全。这几天,你和孩子,还有天宝都不要出去了,吃的用的等着我带回来!”
“你这大半夜的去哪里了?日本人没有进城吗?”铭华担心了一夜,需要一个答案。
啸海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我出去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了顾枫白。他开车带着我一起,这一夜都很安全。”
“又是顾枫白!”铭华对这个名字不能说不熟悉,“这几次他都出现的很巧合,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当然!但是我们没有什么证据……”啸海从上次开始就怀疑顾枫白和日本人之间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可惜无法证实。
“海哥,早饭做好了!”天宝在餐厅唤他。
“对,你先吃早饭吧!”铭华站起身,拉起啸海,“你这一夜没怎睡,吃完饭,睡下吧!”
“好!”啸海应道。
吃过早饭的啸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躺着;屋子里的铭华和天宝都蹑手蹑脚的,不敢吵醒他。
可是啸海也并没有安安稳稳地睡着,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闪过了这一夜所看到的一幕幕。
凌晨时分,啸海离开家里,并非漫无目的打探消息,而是准备直接奔向江海关。
刚出巷子口,他看见路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是齐思明。
一个小时前,齐思明刚刚从自己家出去,说是回了家,可是这时候他又准备去哪里?
啸海犹豫了,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去叫住他,没想到这时候一辆汽车停在了啸海的身边。
“天颢兄,这半夜三更的,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肖海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看了一眼,竟然是顾枫白!
啸海看着这辆黑色的奔驰车,心里很惊讶。现在的上海滩,能买得起车的没几个人。上次齐思明送铭华去医院的车,也不过他从稽查队借来的而已。
“怎么愣住了?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顾枫白以为轰鸣的炮声让啸海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于是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啸海借着夜色掩住了脸上怀疑的神色,弯腰上了车,“枫白兄,你这是去哪?”
“我在家里听到了外面炮火连天,心里担心朋友,所以准备去虹口看一看。”顾枫白轻描淡写地说,“没想到。可巧遇到了天颢兄,不知这是要去哪里?”
啸海此时已经稳住心神,“我和你一样,听见的炮声放心不下,要回江海关去探探情况,我还有许多文件放在那里,也不知安不安全。”
顾枫白语带笑意,“天颢兄果然是为党国尽忠效力,这世道如此混乱,竟抛下娇妻幼儿回去工作。”
两人的交情并没有深到彼此交心的程度,可是他却连自己的妻儿都打听清楚了,这样难免令人心生疑虑。
顾枫白发觉啸海不说话了,轻轻一笑,“我和思明兄也有几分交情,刚才从路口过去的就是思明兄吧?”
短短两句话,让啸海的后背一凉。
啸海也终于知道刚才为什么看见齐思宁会感到不舒服,是眼神!齐思明望向啸海的眼神是探究和怀疑,已经没有两人年少时的那种坦诚与信任。
思明在怀疑什么?啸海一时间也摸不到头绪。
恍惚间,顾枫白已经把车停在了江海关的门口,“天颢兄,用不用我陪你一起进去?我看看这大楼里并没有什么人。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啸海心想,有你才不安全呢!可是脸上还是笑容可掬,“多谢,我去看看情况即可,你请便!今晚真是多谢了!”
“没什么,这一路走来,你也听到了这炮火轰鸣,你一个人真的不是很安全。”顾枫白不无担忧地说。
啸海随手指了指办公室的灯,“没关系,我的同仁们已经过来了,多谢枫白兄关心,日后定会专门答谢。”
啸海态度温和,但言辞坚决,顾枫白也就不再坚持。和啸海告别之后,他一脚油门,离开了江海关大楼门前。
啸海转身进了办公室。
果不其然,程建勋办公室的门大开,而他本人正在焦头烂额地打电话。
“程叔……”啸海轻轻地敲了敲门。
程建勋抬眼看见啸海,脸上有几分惊讶,也有几份如释重负的喜悦,“你怎么过来了?”
“刚才我在家听见炮火轰鸣,怕这里出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程叔竟然也在这里!”啸海看得出来,程建勋恐怕一直没有回家。
“唉,还是你有心呐!”程建勋在这时刻正是需要人手,“你来正好,我正有事需要人帮忙!”
“程叔,您请说,我定当义不容辞。”啸海原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