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海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家里,芷竹已经做好了晚饭。
“天颢,你回来了。”芷竹看见弟弟,露出亲热的笑容,“铭华早就到家了,正在楼上哄着冬至。你把她叫下来,吃饭吧!”
啸海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拉过芷竹的手,“二姐,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张家的小姐,现在让你过来帮我做这些家务事,我的心里确实难受。”
芷竹拍了拍弟弟的手,“傻孩子,二姐现在还算什么小姐呀?当初我在王家,什么委屈没受过?什么粗活累活没干过?那时候,家里什么钱都没有,一切都得自己来。”
啸海当然知道芷竹之前的难处,想来不过两年多,仿佛过了半辈子。
芷竹豁达地笑了,“现在我吃住在娘家,虽然爹娘不说什么,但族里的流言蜚语我也没少听,还不如搬来上海帮着你。你工作养家辛苦,我也替你分担分担。”
啸海皱了皱眉头,“要不你和铭华一起出去工作吧!叔父的工厂还有不少的岗位,我再另请其他人照顾冬至。”
芷竹脸色大变,“不要!不要!我比不得弟妹,她是读过书的,思想比较新潮。我不行,学不会的;再说了,我也不愿意抛头露面。在家看护冬至,我心里舒坦;工厂那种活计,我是干不下来的!”
啸海低头看了看芷竹的三寸金莲,知道自己的主意的确强人所难了。
“啸……天颢,你回来了。”铭华抱着冬至出现在楼梯口,神色有些恹恹的。
“爸……爸……”冬至现在有的时候会蹦出一两个字词,他从铭华的怀里挣命似的向啸海的身边够过去。
啸海伸手接过冬至,抱在怀里,“铭华,你怎么了?”
铭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摇了摇头。
一家人沉默不语地吃了晚饭。
铭华在饭桌上,好像在偷偷的瞄着芷竹;啸海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就没有多问。
饭后,啸海收拾残席碗筷,芷竹在厨房帮忙,而铭华在客厅里哄着冬至睡觉。
芷竹看铭华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到厨房来,就悄悄地问啸海:“天颢,我看你现在也是什么家务都会做了。这成了亲以后,你们怎么没请个帮佣来照顾呢?”
啸海心里暗自苦笑:我和铭华的工作关系最怕暴露了,怎么敢请佣人?于是,他搪塞自己的姐姐:“之前家里的事情都是铭华在做,所以也就没想着请帮佣。再说了,现在我的薪水也不算高,还要养家养儿子,哪有闲钱请帮佣呢?缓缓再说吧!”
芷竹以为啸海还和父母置气,所以才不向家里伸手。她想劝说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晚上,啸海照例在铭华的床旁打了地铺。躺下之后,他轻轻问道:“华姐,你睡了吗?”
铭华的声音带些鼻音,喃喃地回答:“还没有。”
“你有什么心事吗?一晚上都闷闷不乐的。”啸海听出来她的不对劲,但佯装没有察觉。
铭华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啸海以为她睡着了,也准备休息了,就听道:“芷竹姐受委屈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啸海不解。
“我看芷竹姐的言谈举止像是大家闺秀,本不是能做这些粗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可能在老家养尊处优……”
啸海没想到铭华愁的是这件事,开导她:“你不要多想,二姐来上海也有好处,她是愿意的。再说了,万一我们遇到危险,有人会把冬至照顾好;而且即使她看出你我有什么破绽,为了我的安全,她也不会说出去的。”
啸海没有多说芷竹的委屈,但是铭华知道他也是心疼自己的姐姐。
啸海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转移了话题:“华姐,有一件事我恐怕不得不跟你说了!”
铭华彻底清醒起来。她知道,啸海的语气这么严肃,这件事恐怕是非常严重的。
“今天我从程建勋那里打听了文老师的情况。”啸海停顿了一下,床上的铭华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文老师是被稽查队带走的,而这件事情是古德辉决定的。”
他的一番话,换来了铭华的沉默。
啸海知道,虽然铭华口口声声说她觉得胡永川已经不是过去的胡永川了,可是心里还抱着幻想。今天,他必须打破她的幻想。
他告诉铭华,在天宝牺牲的前几天和当天,他都看到了古德辉;而且从多方面情报来看,古德辉已经投靠了陈氏兄弟。
许久,床上传来抽噎的声音。铭华尽管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哭声,可是啸海还是听见了。
啸海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渐渐地,床上的铭华没有了声音。啸海知道她已经睡着了,自己的心里大石头没有放下,迟迟难以入睡
事实上,他也无暇过多地顾及铭华的感受了。他的眼前面临着一个更大的问题,他必须得去见文家骅一面。
文家骅和中共中央派来的盛亮同志是单线联系的。如今他被捕入狱,盛亮同志在上海将会变成“光杆司令”;而上海的其他同志又在蛰伏不动,整个上海地区的工作将会全面垮掉。
此外,他急着联系上盛亮还有一个原因。他必须把国民政府组织第四次围剿的消息传到出去,让中央苏区早做准备。
这个节骨眼还有谁能见到文家骅?啸海绞尽脑汁。
自己和铭华恐怕早已经被古德辉盯上,这次文家骅被捕入狱,恐怕等的就是二人自投罗网。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