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在这一瞬,他有想过要将尽数真相告知于她,可望见她如枯井的眼……
他知,若她知道自己才是那始作俑者,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我原是想着,他能护着你,是我来晚了…”
他终是将欲出的话藏了一半。
江予初轻轻叹了声,眼中最后几丝星芒陨落。
头一歪,缓缓靠上他的耳畔:“好累啊。”
“那我守着你歇会。”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莫辞还想说些什么,见她那面色又只得放弃了念头。
犹豫了一阵,缓缓起身,揽着她小心地落了枕。
“那我就在外头,你要什么,记得叫我。”
江予初滞了滞,像是对他那话的犹豫。
“这药凉了,要不,…你替我重新熬一碗罢。”
江予初迟疑了一下又道。
从前这等事都是风如疾或飞絮去办的,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莫辞轻轻应了声:“好。”
“我先歇会,待我醒了你再送来。”
“好。”
待她轻轻合上眸子,他又替她拉下帷幔才缓缓出了房。
寒露茫茫。
听着外头脚步声渐远,江予初缓缓睁眼……
“殿下。”
王知牧缓缓走进小厨房拱了拱手,已换了身干净的常服,再寻不着半分血腥杀气。
只是眼底漫着的那片微红倒是醒目。
想来,是为着飞絮的死罢。
莫辞不看他,只呆愣地望着药罐子,守着那片淡淡药香及小炉子散出的点点热气。
王知牧凝了他好一阵,一身乏力,不吭半声。
“事已办妥了,殿下要去看看吗?”
王知牧跟着默了好一阵才小心问道。
“晚些时辰吧。”
莫辞缓缓回神,轻轻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地摇了摇手里的小蒲扇。
王知牧低低嗯了声。
“他们的尸首,…带回了吗?”
也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对于她的心疼亏欠,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带了些轻颤。
王知牧应是。
“飞絮是江家来的,他们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莫辞停了手里动作,滞了好一阵又道:“去支些银钱,就当…,是咱们为飞絮添置装殓的一份心意罢。”
王知牧眼底一红,喉间哽咽得发疼。
——当初一心逼着让他狠下心用王妃换取李宣的性命周全,如今,倒是做到了。
飞絮却没了。
不承想。
从不曾想,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谢殿下。”
王知牧拱手深深行了一礼。
莫辞滞了一阵,才又低低开口:
“…至于风如疾。”
这名揪得他的心狠狠一痛,跳动足足顿了两拍才缓缓醒神。
“…不必下葬,也不必知会江家。火化了,把骨灰带回来。”
“还有旁人,好生安抚他们的家人,多打发些银钱。”
以前这种事都是夏芒去办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该打发多少银钱,只一心想着“多打发些”,就当是赎罪了
王知牧极力收了眼底的酸涩,“旁人倒也罢了,刘嬷嬷是陛下的人,怕是,不好交代。”
“你先下去罢,我再想想。”
莫辞颤着手轻轻支上额间,一头乱绪。
夏芒守了他许久,见他一心烦闷又不肯松动分毫,禁不住劝道:“殿下也一宿都不曾合眼了,要不先去歇会,待药熬好了我给王妃送去?”
莫辞摇摇头,低声喃喃:“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罢。”
“属下不累。”
夏芒讪讪退了半步。
“再说,…殿下这样,我也不放心留您一个人。”
莫辞有些不耐地啧了声,“难道我还能做傻…”
话语未尽,他心神猛然一震,如霜露席席。
怔怔抬眸,满眼红血丝。
夏芒滞了滞:“殿下这是,…怎么了?”
“去星月阁!”
莫辞语气忽的一重,起身就往星月阁急急走去……
一到星月阁外廊,莫辞赶不及扣门便一把推开闯了进来。
死寂沉沉。
鞋整齐地放在榻前小木阶上,帷幔、轻纱低垂。
似同她常日入眠并无分别。
“王妃?”
莫辞试探着往里间走了两步,无半声回应。
“王妃歇下了,那、…我替殿下把清宸轩收拾出来罢?”
夏芒不敢进去,只守在门口讪讪道。
“王妃?”
“睡了吗?”
莫辞自顾自地步步试探着上前,仍是没有半分反应。
“你睡了吗?”
“药好了,我来看看你。”
莫辞说着,横了心一把掀开了帷幔。
褥子里空荡一片。
莫辞心一沉,把手伸进褥子里探了探,尚有余温。
——上回风如疾被陆长庚扣起来了,她不顾性命地也要把他带回来。
如今这样支开自己,莫不是去寻仇了?
“你快去风如疾房里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兵刃,我从后门出去找找。”
莫辞面色一沉,又转身急急去了后院。
夏芒怔怔应是。
也不知是受了阴沉微雨天气影响,还是花期将尽。
后院红瓣片片,每株花枝都在极力地散着梅香,好生撩人。
“王妃!”
在这片暖暖红云下,是莫辞满心急切的身影。
极不应景。
“王妃!”
“江予初——”
后院门紧闭,也不知是她没来过,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