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心前脚刚走,夏芒就跟着进了来。
“王妃,这是您要的东西。”
夏芒双手托着白瓷瓶轻轻置上案台。
江予初低低嗯了声。
“还有事吗?”
夏芒道:“殿下还没回来,王妃要先传膳吗?”
江予初缓缓垂眸:“不急。”
“属下瞧着王妃午膳也进得不香,要不,我替王妃拿着小点心来垫垫?”夏芒道。
江予初摇摇头:“我没胃口……”
夏芒想了想又道:“殿下今日特吩咐了往日例汤要备得清淡些,…那,先传了羹汤来?”
江予初:“……”
“无事就出去罢,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夏芒这喋喋不休个没完,听得江予初心烦。
夏芒低低哦了声:“那属下就在外头,王妃有事就叫我。”
“不必了,你去歇着罢。”
江予初说完又想着可能是莫辞有意吩咐的,便又添补道:“他若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是……”夏芒有些委屈巴巴地拱了拱手。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江予初一直强力控着的心神再绷不住。
沉沉叹了声,凝那瓷瓶默了半晌,心底愈发酸楚。
颤着手触上的一瞬,眼底霎时泛了红。
——如疾,你知道吗,陆长庚死了。
那个骗我十年,屠我赤凌,害你性命的人终于死了。
可是,我不是应该要高兴吗?
当初啊,你常劝我要离他远些,我只当你是遵从母皇和巫祝的意思。
不曾想,我最不屑一顾的“预言”竟被我最在意的男人实现成了真。
你信天道轮回吗?
莫辞说,陆长庚赴死是为了还我余生周全。
想来,我是该感激他吗?
可他是不是都忘了,我当下境况分明是他一手促就啊。
怎么到头来,倒似我欠了他的情分?
而你。
我始终不敢承认,你的死,罪魁祸首分明是我。
当初我若是果决一些,早早取了他性命,你就不会死。
或是,我肯安安分分地做了这江予初,躲着他一辈子,或许你也不会死。
像你说的,没个城府算计,偏去惹事。
…是我无能。
如疾。
我好累好累。
过几日,我们就回家,我们回赤凌好不好……
……
莫辞一回府便径自来了星月阁,房里烛火微漾,空荡一片。
而她侧身倚在窗下软榻上,趁着寥寥烛光,那腰身瘦弱得似乎轻轻凝了力就能折断。
本想说怎么不去里头睡,轻声走近一看,只见她轻阖的眼梢还挂着半珠泪。
目光缓缓下移,手里紧紧抱着的是那白瓷瓶。
揪得他原本平静的心底再度泛起了波澜。
——如今她的每分神色微动皆如无形的告示牌,时时刻刻都在揪着他的心,告诉他,如今一切都是他的错。
更可怕的是,自己不敢辩驳、不敢多言分毫。
莫辞取了张薄毯,轻轻替她盖上。
默自凝她半晌,那半珠泪愈发刺心。
“对不起……”
莫辞抚上她侧脸,指腹轻轻拂去那泪,敛眸,沉沉叹了声。
对不起。
这是他这几日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他最不能亲口说与她知道的话。
“殿下,是送来房里,还是去前头用膳?”
夏芒探了个头问道。
莫辞啧了声正想制止,江予初却已听了动静,缓缓睁眼。
入眸的是身上多出来的薄毯及他望着外头的侧影。
“…回来了。”
江予初有意地收了收白瓷瓶。
莫辞这才缓缓转过脸来,眼下有些泛红,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已被他疾速控了去。
“刚回来,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见她撑着起身,莫辞又很贴心地揽了揽:“以后若是困了就不必等了,自己用了膳就先歇着。”
江予初低低嗯了声:“知道了。”
……
趁着底下人送膳食的忙碌空挡,江予初背着莫辞将风如疾的骨灰藏去了柜里。
毕竟他从前还因自己和风如疾的谈笑风生而生过疑心,倘若被他知道自己因他的死这样伤心,只怕又是波澜一场。
殊不知,莫辞早已将她收白瓷瓶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但她不知自己知晓她的身份之事,自己便也只配合她,假装看不见便罢。
经几日的悉心调养,她面色终是见了些血色,只是心底意难平,精神状态总是不好。
见她这样,莫辞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整夜里不是望着她床榻唉声叹气,就是为着当初后悔不已。
连着几日下来,他倒也跟着清减了不少,原本就消瘦分明的下颌,如今是愈发单薄。
想着怕是在烟都一日她便要伤心一日,说不定去了栖枫渡,见了故土倒会好些。
莫辞特地查了黄历、又寻司天监好生探了一番,最终定在二月十八这日出行。
这日,两人说是要去承国公府提前辞行,好叫江家父兄安心。
“殿下、王妃万安。”夏芒向准备出府的两人行了礼,后头跟着的是一身着苍黄色衣袍的中年男人,瞧着倒眼生。
夏芒道:“禀殿下,这是知牧在众人中再三查了背景卷宗才予以留用的郎中,宁州人士。”
那男子侧出半步,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见过殿下、王妃。”
江予初看了一眼,也没心思多话。
莫辞抬了抬手示意免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