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九年三月初五,皇次子刘康薨。
再过一日便是刘康的三周岁生辰,也将是刘康被册立为太子的大典。然而这一日,却变成了阴阳永隔的诅咒之日。
刘康是中毒身亡的,然其所中剧毒毒性之邪,太医院闻所未闻。
廷尉府陆珩一筹莫展,只是皇帝已经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查不出凶手,他只能提头去面圣。
刘康随皇后居住长秋宫,平日里由长秋宫侍女们悉心照料,并无甚机会与外人接触。陆珩将长秋宫所有太监宫女全部抓了起来,逐一严加审讯,却没有任何结果。
思来想去,如果从动机上来说,刘康早夭,获益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和欢殿的郑贵人。更巧的是,刘康毒发的时候,他的身边也只有刘胜一人。
若说这只是巧合,恐怕无人信服。
当他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怀疑委婉的向刘肇奏禀时,刘肇只满眼怒火的冷冷扔下一句:“这宫里的所有人,你只管去审,不用有任何顾忌。朕,只要找出凶手!”
当即,陆珩就带人围了和欢殿,上至郑贵人和刘胜,下至宫女太监,一个都不许出宫,统统软禁于殿内,一一提审。
刘肇连续几日都未上朝,没日没夜的守在昏迷不醒的阴皇后身边。他已经失去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不能再失去自己挚爱的皇后。
很快,后宫便掀起了新的一番腥风血雨,整个大汉皇宫,乃至整个洛阳城,再一次被浓密的阴云笼罩,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邓绥在安福殿也忧心着事态的发展,听闻阴皇后连续几日滴水不进,昏迷不醒,再忆起刘康那惹人喜爱的模样,难免伤心不已。她实在想不通该是多么心狠手辣之人,竟然对一个不足三岁的无辜孩童下这样的毒手。
已经两日了,下毒的凶手还是没有找到。
宫里风声鹤唳,和欢殿已经被廷尉府的人困住,时不时从里面传来被审讯的宫女和太监凄厉的喊叫声,听的人心里发怵。所有妃嫔们都闭门不出,免得无端召来祸事。
上苍似乎也在悲戚,连续几天都是阴云蔽日,裹挟着时时飘洒的春雨,更添风声鹤唳之感。这日,邓绥草草用过午膳后,忽然对秋蓉道:“随我去北花园走走。”
“北花园?”秋蓉情不自禁的惊呼了出来,压低声音道:“那可是二皇子毒发身亡的地方,现在廷尉府的人在守着,没有人敢进去······”
邓绥沉默不言,但却并未有丝毫迟疑,径直走出安福殿,往北花园方向走去,秋蓉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知是劝阻不住,只能跟在后面。
自从两日前发生这桩骇人听闻的凶案后,北宫里原本最为精致的这处园子已经变成了不祥之地,即便无人下令,也再无妃嫔宫人敢涉足。北花园外面的守卫已经换成了廷尉府的侍卫。因为皇帝给的时限万分紧迫,现在整个廷尉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把精力全部放在了和欢殿的审讯上,这处园子实际上已无人问津。
当听到邓贵人要入园后,侍卫们面露惊诧之色,邓绥平静的解释道:“两位放心,我只是在屋子里待久了闷的慌,来此转转很快便走。”
侍卫们想着这里也无甚要紧之处,又是皇帝的宠妃不敢轻易得罪,便放了邓绥和秋蓉进去。园子不大,绿草如茵,早春的花儿开了不少,因为连着两日阴雨连绵,凋零的花瓣混入泥泞的土里,萧瑟而颓败。
邓绥沿着花园的连廊绕了一圈,蓦地发现了角落一丛低矮的灌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她连忙走上前去细看,只见是一个木制玩偶,半截埋在了土里,半截露出了地面。
邓绥好奇的弯腰捡了起来,擦掉裹在上面的泥土,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提线木偶。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在新野街市的商贩那里隐约见过这种技巧的玩意儿,只是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物件儿怎么会出现在皇宫的花园里。
仔细端详一番,发现这个提线木偶工艺倒是十分精细,身上穿的衣服色彩斑斓,头上戴着羊角帽子,看上去似乎是匈奴牧民的打扮,最为引人注意的是一双出奇大的眼睛,隐隐透着几分诡异。
邓绥越看越觉这木偶有几分奇怪,便转头问道:“秋蓉,你可知这个东西的来历?”
秋蓉摇了摇头。
邓绥手里拿着木偶,继续四处查看,果然发现就在距离木偶两米见外的草地上,隐隐出现了几个黑褐色的斑点。邓绥快步走了过去,蹲下细细分辨,似乎竟是干涸了的血迹。如此看来,这里便是刘康毒发倒地的地方了,而这个木偶也极有可能是那个时候甩落出去的。
整个园子走了一圈下来再未发现其他可疑之物,于是邓绥便将木偶塞进了广袖里,带着秋蓉出了园子。
路过长秋宫的时候,恰巧碰见一个侍女从宫门里走出来,看上去有几分面熟,邓绥遂问秋蓉道:“这个侍女可是皇后跟前的人?”
秋蓉仔细看了看回答道:“正是,以前伺候二皇子的。”
听闻此言,邓绥立即吩咐道:“你快去把她喊过来,我有事要问她。”
秋蓉面带疑惑的依令行事,将长秋宫的侍女喊了过来。待侍女来到跟前后,邓绥从广袖中取出那只提线木偶,神情严肃的问她道:“你可认得这只木偶?”
长秋宫侍女看了木偶一眼,脸上瞬间露出惊惧之色,结结巴巴回答道:“这,这是,是二皇子生前玩过的东西······”
果然如此。邓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