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听到刘协这句话,情绪的堡垒好像在瞬间崩塌了。
他又像是哭,又像是在笑,口中喃喃念叨道:“老臣就知道,老臣就知道……陛下雄才大略,必不会甘心被董卓所挟持的。”
刘协摆手,“朕甘心或者不甘心那是另一回事,如今局势所迫,朕不得不如此。”
其实,如果想要诛杀董卓,现在也不是没有办法。
但刘协有更大的目标,又或者说是更毒的一条毒计。
他脑子里装的那些东西,想要在汉末这片土地上施展开来,那就必须挖掉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
但是,这些事情他不能做。
必须假借这些强盗贼寇之手去完成。
所以,董卓的人生轨迹不能改。
他要等那些地方豪强的野心彻底摆到明面上,等这个世道更乱。
如此,才好驱虎吞狼,挥鞭定天下。
而且,如此一来,百姓的苦难结束的也会更早。
舍掉世族豪门这些饕餮巨兽,换百姓一个喜乐日子,这才是刘协想要达到的目的。
当然,他好不容易做回皇帝,也得想办法坐稳了。
张温恢复了镇定,定睛看着刘协,“陛下此番前来,应是有所交代吧?”
刘协不置可否,微微颔首说道:“如今,你与皇甫将军已不再是董卓的眼中之钉,你大可同皇甫将军二人合力一番,将养殖的方式传给百姓。”
刘协说的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张温显然想的更多。
凝神沉思了片刻之后,他这才问道:“陛下之意,可是让老臣暗中招募部曲?”
“不可!”刘协很干脆的就否定了张温的这一想法,“这西京城内遍布董卓的耳目,就算是暗中,恐怕也会被人发现。高祖因何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张公啊,民心为上。你若教导百姓养好牲口,皆是你再揭竿而起,百姓当会如何?这天下人又会如何响应?这可不是区区千人的部曲可以比拟的。”
张温被吓了一跳,慌忙拜倒,“老臣可不敢这么想,老臣只是想尽心尽力的辅佐陛下,还这世间一片朗朗乾坤,守汉家基业。”
“你别这么紧张,朕也仅是举个例子而已。关中之地,如今应是益州之外,人口之最。这代表了什么,想必也不需要朕明言,张公也能理解吧。”刘协说道。
这浅显的道理,张温自然是能够理解。
有人口,才有兵力。
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张温再度拜倒,沉声道:“陛下之意,老臣应是明白了,可是稳定民心?”
刘协说了这么一大堆,张温总算是把思路从权谋相争上离开,想到正点上了。
“朕正是这个意思,张公可以在这上林苑中设个学堂嘛!别人教四书五经,张公就教一教如何养牲口好了。此举,也会让公青史留名,流传万年的。”刘协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他这次找张温真正的想法,其实在这里。
现在啥都是一穷二白,必须借力培养自己的班底啊。
张温闻言,却忽然一脸的为难。
他自己养牲口也就罢了,还教人养牲口……
这……这就是摆明了去辱没门风,会被后人戳脊梁骨骂死的。
还什么青史留名,流传万年,这就更让张温心虚了。
他也曾位列三公啊,如今,怎感觉越来越惨了呢。
竟沦落到不但自己养牲口,还要教人养牲口的地步。
陛下,你这是要坑死老臣啊!
纵是心有万千不甘,可张温一看陛下那张脸色,好像显然不允许他拒绝。
于是,张温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小心问道:“陛下,老臣可否偷偷的在私底下传授,不那般大张旗鼓可好?”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口,刘协的脸色就变了。
“张公,你觉得养牲口这事很丢脸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养的那是社稷之牲口,你从百姓之中选拔能者,教其识文断字,养牲口,那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虽然,朕不敢妄言你会像三圣一般伟岸,但你若尽心而为,必会成为百姓心中的圣人!”刘协震声喝道。
他娘的,这种大好的事情,他张温竟然还敢矜持。
张温的嘴角尽力的蠕动着,但奈何,却无法反驳。
“陛下,老臣干了!干了!”张温在沉默了几秒钟后,怂了。
他发现,他实在是说不过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皇帝陛下。
一句为了社稷,便把所有的想法都给堵的死死的了。
就这一点,这事,他办了。
管他什么辱没门风,等他百年之后,他管那门风长成什么样子的。
就算后人站在他的坟头去骂,他也听不着。
刘协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他乐呵呵的看着张温,“张公啊,朕就知道你乃国之柱石,乃朕的肱股之臣,这事交给你,朕放心!”
“明日就开始办吧,皇甫将军那边应该也办的差不多了。从百万之众中挑选优秀子弟,张公,任重而道远呐。”
“好了,朕乏了,张公自便吧。”
张温闻言忙起身告退,但直到走出大殿,他这脑子还是懵的。
他总觉得,他这好像是入了陛下的瓮了。
似乎总有什么地方感觉不太对……
张温离开后,刘协立刻命第五通拿来了文房四宝。
而后一边啃着新鲜的梨,一边口述农学院建院宗旨、章程、及各项规范条例。
令第五通执笔。
尽管第五通现在对这直白到了极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