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极睁开了眼,感到自己被裹在襁褓里,手臂一伸,却是人类男婴的小胳膊小腿,而这一舞动却搅起了深冬寒气渗入棉被。
他受了冷,却没顺着本能哇哇大哭,而是侧过小脑袋,好奇地观察着。
他眸子里映入一个身穿金色蟒袍、阴郁柔美的少年人类。
少年站在窗前,手里紧攥着一幅国手丹青,正以缓沉的语气念诵着:
“华表千年一鹤归,
凝丹为顶雪为衣。
星星仙语人听尽,
却向五云翻翅飞。”
他念完,声音冷的好像冰块一样,没有半点温度。
“天子无道,宠溺妖女!
炼丹长生,杀我母后!
如今,还要害我胞弟!
这修的什么狗屁长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完,他整个人如是神经质地颤抖了起来,抬手就把这描述“仙家长生、沧海桑田”的诗词直接悬到烛火上,看着丹青一寸一寸地烧成灰烬。
吱嘎
门扉忽地一声轻响,推开了半尺距离,
烛火晃荡里,
一个宫女打扮的俏丽女子拎着饭盒,侧身迅速低头走入,看到那阴郁少年,却不口称殿下,而是恭敬地道了声:“主上。”
说完这句话,宫女飞快地打开饭盒,从里抱出一个与夏极相仿的男婴,稍作停顿便放到床榻上。
同时,那阴柔男子也转过了身,身形一个掠动就到了床边,
他看都没看那男婴一眼,而是抱起襁褓里的夏极,把一块古玉令牌,一本书册,一块奇特的黑玉塞入棉被夹缝里。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还是男婴的弟弟,神色里透露关切和满意。
“你才六个月,却也知道此时的危险,所以才强忍着不哭的吗?不愧是我弟弟。”
夏极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看着他,很是迷惑,这人类在说什么?
阴柔少年轻轻抱了他一下,温声道:
“我知道你不想走,可你必须要走了,宫廷里都是想害你的人,但你放心...
等你长大了,我接你回来。
我要你做天子。
我要你手不染血腥,心不怀残暴,和天子不同,和我也不同。
我要你成一代仁君,君临天下,手掌河山。”
说罢,他略带癫狂地笑了起来:“以我满手血腥,换你天真无邪,
以我卑鄙无耻,助你一代仁君,
哈...哈哈哈哈哈...该是你的东西,先放在别人手里暖一暖。”
说罢,阴柔少年再不犹豫,捧着夏极直接递给了假宫女,道了声:“苦了你了。”
那置换的男婴正是这假宫女的儿子。
假宫女没说什么,而是把夏极小心地放入饭盒,然后向阴柔男子快速鞠了个躬,这才飞快离开,踏入冰风冷雪之中。
后续的事,主上在昨天已经和她交代过了。
她要带着这本来可以做太子的孩子,隐居起来。
等这孩子五岁的时候,凭着那古玉令牌,送去药王谷,让他成为药王谷谷主的亲传弟子。
药王谷谷主是自己人,而药王谷弟子虽然也擅长剑道,但却是更重视医术,是正道里的大门派。
门中的弟子济世救人,活人不知多少,许多都被这乱世的百姓称为菩萨。
医者,仁心。
那么,可不可以医治这国家?
医治这已经烂到骨髓里、早已风雨飘摇的西蜀呢?
主上不知道。
因为主上做不到。
主上练武成痴,在五岁那年,据说为了修炼葵花宝典,已经成了阉人,而这也是他可以继续在如今的皇宫活下去的原因。
谁都可以做天子,但阉人不能。
...
...
风急,雪促,百花凋零,天欲黎明。
山中,饿红了的孤狼发出高一声低一声地长啸,正在这灰蒙蒙的雪地里,刨食着浅葬的尸体,当听到脚步声便是幽幽侧头,只听那深山一处传来动静。
那里,是一个隐蔽木屋。
一道身影正迅速推门。
吱嘎
门扉打开,又旋即被迅速带上,插销上锁。
宫女这才稍稍舒了口气,俏丽脸庞显出几分疲惫。
此时的她,早就换掉了显眼的宫衣、毁掉了饭盒、拆散了宫女的反挽髻,换成了披肩长发,然后来到了这提前设下的隐蔽据点。
毕竟,她一路使用真气,连夜赶了两百多里路,已经远离了蜀国国都,按理说也算安全了点。
眼看着白天就快到了,她才来到了这儿,决定等到晚上隐蔽了再出发,同时也可以恢复一下精力和真气。
思绪既定,她小心地从怀里抱出夏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换掉了她儿子的男婴。
夏极也瞪大眼看着她,依然很困惑。
宫女见他可爱,忍不住低首亲了亲他的脸颊,温柔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怜星,今后是你娘亲了。”
她知道这孩子听不懂她的话,但她也不是说给男婴听的,她只是想调整下逃离国都时的紧张心绪,同时压下“丧子”的痛苦。
不过,夏极是真的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毕竟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周怜星说完那句话,就把男婴小小心翼翼地轻放到了软榻上,如放珍宝。
她正要解开衣裳喂奶,忽的听到随风传来的远处异响。
周怜星神色一变,顿时警惕起来,喃喃道:
“居然还有妖鬼能追到这儿?!”
这一次行动只有主上和自己两人知晓,不存在出了